“李墩儿法则应用小组”正式在远征舰队的技术部门挂上了名号。尽管这个名称让当事人本人每次听到都忍不住脸红,但凭借着实打实的功绩——成功逆转能源晶体惰化危机——再无人敢小觑这看似“不靠谱”的智慧。舰队内部因能源问题解决而重新提振的士气,混合着对李墩儿那套“野路子”的好奇与期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乐观氛围。仿佛有这位总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福将”在,前路的任何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这种乐观情绪,在导航官宣布探测到目标星域异常空间边界时,达到了顶点。历经漫长而孤寂的深空航行,他们终于抵达了“主逻辑枢纽”可能存在的星域外围。
然而,所有的乐观都在观测屏幕数据清晰呈现的瞬间,凝固成了冰冷的窒息感。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重兵布防,或是某种狰狞的战争堡垒。那是一片无法用常规视觉完全理解的景象——一道无边无际、平滑到令人心悸的“墙”。它并非由物质构成,更像是由纯粹的能量与某种超越认知的几何规则编织而成。空间中流转的数据流像温顺的溪流汇入大海般,井然有序地融入其中,没有任何波动,没有一丝冗余。它静静地横亘在虚空之中,隔绝内外,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拒绝一切变数的冰冷气息。
“‘秩序之墙’……”一位根须长老通过灵能通讯传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纯粹的逻辑实体化,排斥一切‘意外’与‘混沌’的终极屏障。”
舰队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按照标准战术流程,一支由最精锐星骸侦察艇和擅长能量渗透的灵思族巡界者组成的先锋小队被派出,尝试进行接触与渗透分析。
结果令人绝望。
一道微弱的、试图分析墙体能量结构的探测波束,在接触墙体的瞬间,不是被反射或吸收,而是被一种更根本的力量直接“梳理”。波束携带的所有信息被拆解、归类、同化,其本身携带的独特“签名”在万分之一秒内就被抹除,成为了墙体那庞大、统一数据流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失去个性的字节。那艘发射波束的侦察艇,甚至因为这一瞬间的“信息交互”,其自身的系统逻辑都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险些失控。
任何试图靠近的实体,无论是隐形的灵能潜航器,还是包裹着最强能量护盾的星骸突击舰,都在进入一定范围后,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正在被“解析”和“定义”。护盾的能量波动被强行抚平,隐形的伪装被逻辑的光辉照得无所遁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绝对理性的眼睛,正在审视着一切,并试图将所有不符合其内在规则的事物,要么排斥在外,要么……纳入其冰冷的秩序之中。
“任何形式的‘变数’,都是它排斥和消除的目标。”技术官的声音在死寂的指挥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常规的物理攻击或能量冲击,恐怕会在接触前就被其逻辑法则分解、无效化。强行突入……等同于自我毁灭。”
短暂的战术沉默后,一位以灵巧和应变能力着称的灵思族精英巡界者——风语者·翎站了出来。“或许,极致的速度与灵能的瞬时爆发,能在其完成‘解析’前,撕开一道缺口。”她提议进行一次高风险突袭。
她的座驾“流光梭”化作一道超越视觉捕捉极限的微光,如同刺向绝对秩序的一根银针,直射“秩序之墙”的某处看似能量流转的节点。
起初的一瞬,似乎成功了。“流光梭”的尖端没入了那片平滑的光壁,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但下一秒,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涟漪没有扩散,而是如同被冻结般凝固。没入墙体的“流光梭”前端,其流线型的、充满灵能美学的外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构”。灵动的曲线被拉直,复杂的符文被简化为最基本的几何图形,闪耀的灵光被统一成墙体本身的、毫无生气的色调。这种“秩序化”如同瘟疫,沿着舰体飞速向后蔓延。
“我被……锁定!逻辑入侵……无法摆脱……”翎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断断续续地响起,原本清澈的灵能波动变得呆板、格式化。
“立即撤退!启动强制脱离程序!”舰队指挥官怒吼。
千钧一发之际,后方火力掩护编队集中能量,精准地(也只能如此)击毁了“流光梭”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尾部推进器。剧烈的爆炸产生的短暂混沌,打断了同化进程,残存的舰体被冲击波抛飞出来,被紧急回收。而风语者·翎本人虽被救出,却陷入了深度的意识紊乱,口中不断重复着无法理解的逻辑断句。
尝试,彻底失败。代价,触目惊心。
舰队指挥中心内,气氛降到了冰点。强攻、渗透、欺骗……所有已知的战术在绝对逻辑的壁垒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绝望如同窗外的黑暗,开始悄然蔓延。
李墩儿透过“铁锅”号的舢窗,望着那道仿佛亘古永存、拒绝一切的冰冷光壁,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翎被同化时的场景——那灵动被抹杀,个性被格式化的过程。他想起自己用“老面”唤醒惰化能源的经历,那需要的是一个引子,一个能激发内在活性的“变数”。
“排斥所有‘变数’……”李墩儿喃喃自语,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在他心中闪过,“那……不按它的‘规矩’来,用根本不是‘规矩’的东西,行不行?”
他想到了故乡过年时,那震耳欲聋、看似毫无意义的爆竹声;想到了庙会上,那人声鼎沸、充满烟火气的喧嚣;想到了面对绝境时,人们眼中那不屈服的光芒,和胸膛里燃烧的、无法被任何逻辑定义的情感。
这堵墙,它能解析能量,定义物质,梳理信息。但它……能理解一颗想要守护家园的心吗?能计算一份思念的重量吗?能同化一声发自肺腑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大笑或痛哭吗?
这个想法如此离经叛道,以至于李墩儿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望着那道冰冷的“秩序之墙”,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来自不同星海的战友们,一个模糊的、关于“钥匙”的构想,开始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这微不足道的火星,能点燃突破绝境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