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气象站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阴森。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脚下是碎裂的水泥块和杂物。顾曼青打亮一支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划破黑暗,照亮前方狭窄的通道。她步伐稳健,对这里的环境似乎颇为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柳小蕊紧紧抓着林轩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林轩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和汗湿。他一边跟着顾曼青,一边低声安抚:“别怕,跟紧。”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体内那微弱的内循环缓缓运转,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这里除了破败,似乎并没有明显的能量陷阱或生命迹象。
顾曼青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门上有不起眼的电子锁。她快速输入一长串密码,又进行了虹膜验证,铁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灯火通明的混凝土阶梯。与上面的破败截然不同,阶梯下方传来轻微的机器运行声和消毒水气味。
“下去。”顾曼青侧身让开通道,示意林轩和柳小蕊先行。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扇气密门。门自动滑开,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设施先进、充满未来感的医疗观察室呈现在眼前。柔和的灯光,洁白的墙壁,各种精密的医疗仪器安静地运行着,空气净化系统发出低鸣。与上面那个废弃的壳子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中央的控制台前操作着什么。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身来。
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出头、气质温婉知性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杏色羊绒混纺两件套连衣裙(brunello cucinelli),裙摆及膝,线条简洁优雅,衬托出她匀称高挑的身材。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医生长袍,但质地柔软,不像苏婉清那件般挺括疏离。她有一头深棕色的及肩短发,发尾微卷,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肤白赛雪的鹅蛋脸。五官不算惊艳,但组合在一起十分耐看,眉眼柔和,鼻梁秀挺,唇形饱满,涂着低调的豆沙色唇膏(charlotte tilbury pillow talk medium),嘴角天然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令人安心的浅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瞳色是温和的浅褐色,眼神清澈、沉静,透着一种专业的专注和淡淡的慈悲,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
她看到顾曼青,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林轩和柳小蕊身上,尤其是在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柳小蕊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眼神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
“曼青,你来了。”她的声音温和悦耳,语速平缓,如同潺潺流水,“这两位就是林轩先生和柳小蕊小姐吧?一路辛苦了。我是安雅,这里的负责人。”她自我介绍道,语气自然亲切,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姿态。
顾曼青对她的态度似乎也缓和了些,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人我带到了。柳小蕊受了惊吓,需要安抚和检查。林轩……”她瞥了林轩一眼,“他的情况,你亲自评估。”
“我明白。”安雅微笑着点头,目光转向柳小蕊,步伐轻盈地走近,在她面前微微蹲下身,保持平视,声音放得更柔,“小蕊是吗?不用害怕,这里很安全。我是安雅医生,让我看看你好不好?”她伸出手,指尖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透明的护甲油,动作轻柔地想要触碰柳小蕊的额头,检查她的体温和状态。
柳小蕊被她温和的态度感染,恐惧稍稍减轻,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任由安雅检查。安雅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暖意。她仔细查看了柳小蕊的瞳孔、脉搏,又轻声询问了几个问题,态度专业而富有耐心。
“有些受惊过度,体温偏低,需要休息和补充营养。”安雅站起身,对顾曼青说道,然后看向林轩,眼神温和中带着审视,“林先生,你的气色看起来也很疲惫。不介意的话,我先为你做个基础检查,可以吗?”
她的询问带着尊重,让人难以拒绝。林轩点了点头:“有劳安医生。”
安雅示意林轩躺到房间中央的医疗床上。她走近时,身上散发出一股极淡的、清雅的香气,像是混合了白茶与某种木质香(类似 bvlgari Le Gemme tygar),与她温婉的气质很配。她先为林轩连接上生命体征监测仪,动作熟练轻柔,指尖偶尔划过林轩的手腕或颈部皮肤,触感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专业的稳定感,与苏婉清的冰凉或顾曼青的冷冽截然不同。
检查过程中,安雅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偶尔轻声询问林轩的感受。她的靠近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宁感,让林轩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了些许。
“基础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精神压力指数很高,神经递质有些紊乱。”安雅记录着数据,微微蹙眉,“需要好好休养调理。”她抬起头,看向林轩的眼睛,目光清澈而直接,“曼青大致提过你的情况。‘信息场异常’……这很罕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尝试用一些非侵入性的方式,帮你疏导压力,稳定情绪。当然,这需要你的信任和配合。”
她的语气真诚,没有强迫,只有建议。林轩看着她温和的眼睛,心中权衡。这个安雅,与苏婉清的冰冷科研、顾曼青的危险利用、韩雨霏的强势掌控都不同,她给人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但在这漩涡中心,真的存在纯粹的善意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林轩谨慎地回答。
安雅理解地点点头:“当然,这很重要,不急于一时。”她并不强求,转而开始收拾器械。
这时,顾曼青已经安排柳小蕊在旁边的休息室躺下,给她服用了温和的镇静剂。柳小蕊很快沉沉睡去,脸上惊惧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
顾曼青走到安雅身边,低声交谈了几句。林轩隐约听到“数据……安全……转移计划……”等词语。安雅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神色凝重。
交谈完毕,顾曼青走到林轩床边,双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锐利:“这里暂时安全,安雅值得信任。你和她聊聊,对你有好处。我出去处理点事情,晚点回来。”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说完,她不等林轩回应,便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医疗室,气密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室内只剩下林轩和安雅,以及隔壁休息室里熟睡的柳小蕊。
安雅走到一旁的茶水台,倒了两杯温水,递给林轩一杯。“喝点水吧。曼青她……做事风格比较直接,但本质上并不坏。”她似乎在为顾曼青解释,语气温和。
林接过水杯,道了声谢。水温适中,缓解了他喉咙的干渴。
“你和顾曼青……很熟?”林轩试探着问。
安雅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算是旧识吧。在很多事情上,我们有共同的……担忧。”她没有深入解释,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感觉怎么样?刚才的检查,你的信息场活跃度有些异常,似乎有外源能量介入的痕迹,但又被某种方式初步‘驯化’了?是曼青做的?”
林轩心中一惊,安雅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完全坦白,只是含糊道:“经历了一些事情,身体是有些变化。”
安雅没有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强行介入和驯化外来能量非常危险,很容易造成信息场崩溃或反噬。看来你本身的潜质非常特殊。”她看着林轩,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如果你愿意,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更温和、更安全的疏导方法,而不是依靠那种……激烈的手段。”
她的提议再次充满了善意。林轩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中的戒备又松动了一分。或许,这个安雅,真的是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
“我想先休息一下。”林轩最终说道。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理清思绪。
“好,你休息吧。我就在外面,有任何不适随时叫我。”安雅体贴地为他调暗了灯光,整理好被子,动作轻柔得像一位真正的护士。她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再次淡淡传来。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林轩忽然开口:“安医生……你认识苏婉清医生吗?”
安雅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林轩,肩膀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片刻后,她才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林轩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惋惜?担忧?甚至是一丝淡淡的无奈?
“苏婉清……”安雅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有些飘忽,“她是一位非常优秀、也非常……执着的科学家。我们……算是同行,但走的道路不同。”她没有再多说,只是对林轩点了点头,“好好休息。”
说完,她轻轻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医疗室内恢复了寂静。林轩躺在柔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心潮起伏。安雅的出现,像一道温和的光,照进了他充满阴谋和危险的逃亡路。她的专业、温和、以及提及苏婉清时那异常的反应,都让林轩感到好奇和一丝……希望。
然而,顾曼青的“交易”、柳小蕊的依赖、以及隐藏在暗处的“蜂巢”和韩雨霏的威胁,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头顶。这“星火”的微光,真的能驱散黑暗吗?还是仅仅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力量流动,以及安雅留下的那份令人安心的余温。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此刻,他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而接下来与安雅的相处,或许会揭开更多秘密,也或许……会将他带入更深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