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旅店房间内的烛火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窗外万籁俱寂,唯有风偶尔掠过屋檐,发出低沉的呜咽。但此刻,话题却如潮水般涌出,将过往的碎片一点点拼凑。
艾菲斯望着窗外的月色,忽然低声问道:“对了……你有阿尔斯的消息吗?我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他了。”
“阿尔斯?”克鲁曼正端起水杯的手顿在半空,神情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缓缓放下杯子,声音低沉下来:“你……竟然不知道?”
艾菲斯心头一紧,眉头微皱:“知道什么?”
克鲁曼沉默片刻,仿佛在斟酌措辞,终于开口:“最早,阿尔斯和卡梅罗特子爵之子——西恩卡,前往地宫探险,阿尔斯是他的护卫,他们一同出发,可回来的,只有阿尔斯一个人。”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几天后,西恩卡的尸体在地宫外围被发现,胸口插着一把短刃——正是阿尔斯的武器之一。更关键的是,现场还有目击者称,曾看到他们激烈争执。”
“于是……阿尔斯被定为凶手?”艾菲斯声音微沉。
“不止是定罪。”克鲁曼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寒意,“卡梅罗特子爵震怒至极,当场宣布对阿尔斯进行通缉,更狠的是,他派人清剿了其领地内的阿尔斯家族,全被以谋杀贵族的罪名处死。”
艾菲斯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框。他脑海中浮现出阿尔斯那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怎么会?
“那他……现在在哪?”艾菲斯声音干涩。
“没人知道。”克鲁曼低声说,“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可能已经死了。”
他看着艾菲斯,语气复杂:“卡梅罗特子爵至今仍在追杀任何与阿尔斯有关联的人。你若与他有过深交,最好……别再提起这个名字。”
房间陷入死寂。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艾菲斯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与痛楚。他忽然想起阿尔斯最后一次传来的信,叫他不要再主动联系自己,之后便音讯全无。
他真的杀死了西恩卡么?疑惑在艾菲斯心中升起。
“我觉得他不会杀死西恩卡,至少不会以这么愚蠢的方式去做这件事情。”
“可证据确凿。”克鲁曼叹息,“有时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有权定义它。”
克鲁曼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惯有的贵族式傲然:“而且,有些贵族掌握的追踪手段,远非常人所能想象,甚至能直接窥视到凶手。哪怕你杀了人后逃到天涯海角,施法者也能通过某些手段,直接锁定凶手。”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更关键的是,教会与魔法师协会都会协助追查。这是他们与王室之间的约定,一旦有贵族成员遇害,无论案发地在何处,只要证据确凿或追查有据,两大中立势力就必须介入。
如果是中立势力的人员犯罪,中立势力也不会进行庇护,反而可能主动将其移交,以示对王国秩序的尊重。”
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神透出几分冷意:“所以,绝大多数人根本不敢对贵族动手。你想想,冒着被王国全境通缉、被教会审判等风险,只为杀一个贵族?
而且一般贵族身边都会有实力不俗的卫队,就算成功了,自己也难逃追杀,成果与代价完全不成正比,不值得。”
他说完,自嘲般地笑了笑:“像我这种被劫持的,反而是少见情况,或许由于忌惮被通缉,所以劫持者才没有立即对我下手。”
然而,这番话却如一道寒雷,猛然劈进艾菲斯的心中。
他脸色骤变,呼吸微滞。
直接窥视到凶手?
有手段追踪杀人凶手?
那罗德兰特呢?
艾菲斯在地宫中,虽说最后杀死罗德兰特的是蚀骨狼王,但自己也与他缠斗很久,可现在想来,罗德兰特是伯爵之子,身份尊贵,身上会不会也带着某种隐秘的防护契约?
亦或者,他临死前触发了某种警示?而教会和魔法师协会……是否早已通过某种方式,锁定了自己?
艾菲斯的心跳加快,冷汗悄然渗出后背。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可若真如克鲁曼所说,这些势力拥有直溯凶手的手段……那他,是否早已暴露?此刻的他,是否正被某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而他手中那枚戒指,会不会就是引向自己的最后一条线索?
他强自镇定,压下翻涌的思绪,低声问道:“你说的追查……真的……万无一失?”
克鲁曼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却以为只是对贵族权势的忌惮,便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当然不是百分百。
很多地方情况复杂,比如魔力紊乱的遗迹、被诅咒的荒原,或者遭遇雷暴、地脉波动之类的环境干扰,都可能无法进行追踪,否则,这世界早就没有漏网之鱼了。”
艾菲斯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克鲁曼直视着艾菲斯,语气郑重了几分:“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仍处在危险之中。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贴身护卫。艾菲斯,你愿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酬金翻倍!”
然而,艾菲斯仿佛没听见。
他低头凝视着戴在手指上的罗德兰特储物戒指,指尖缓缓摩挲着戒面。原本刻印其上的罗德兰特家族徽记,已被他用道具彻底抹去,如今只余下平滑的金属表面,看上去不过是一枚做工精良的普通戒指,再无人能一眼认出它的来历。
除了戒指,他还从罗德兰特的遗物留有一枚魔法戒指以及一条项链,这两件物品都极可能被施加了追踪类的魔法。
他眼神一沉,心中早有决断:必须立刻处理。
可现在一股寒意却从心底悄然升起——
如果……在罗德兰特死亡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被锁定和追踪了呢?
那么,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如果命运早已写下结局,如果追捕的罗网已经悄然罩下,与其徒劳挣扎,不如干脆坐等镣铐加身,束手就擒。
他指尖停在半空,心跳微微加快。
可他不能停。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必须赌——赌罗德兰特并没有触发追踪法术、赌在地宫毒雾的遮掩下探测不出具体情况,赌最后杀死的不是自己,是地宫领主导致他们的探测结果有误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必须赌——赌罗德兰特临死前未能激活任何追踪法术,赌地宫深处弥漫的毒雾干扰了魔法探查,甚至赌那些追查者最终得到的结果是罗德兰特死于地宫领主之手。
在真相未明、生死未卜之前,他绝不能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