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何干?!”
四字如雷,炸响幻境!
对面,那心魔所化的“完美韩七”,脸上的超然与冷漠瞬间冻结,随即扭曲,化作与被韩七呵斥的“罪孽之脸”一模一样的狰狞!
“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心魔咆哮,声音不再平和,充满了被戳破伪装的恼羞成怒,“你这残缺的、失败的、带来灾祸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谈‘无憾’?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连道伤都愈合不了,你拿什么去护你想护的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话音未落,心魔身影猛地膨胀,灰雾疯狂涌入其体内,化为一尊高达百丈、面目模糊却威压滔天的混沌魔神虚影!这虚影完美无瑕,道则圆融,散发着韩七全盛时期都未曾达到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仿佛代表了韩七潜意识里对“完美强大”的一切幻想与渴望,此刻却成了心魔攻击他最犀利的武器——用他渴望的“完美”,来否定“残缺”的现实自我!
“看到了吗?这才应该是你!这才配得上北辰传承!而不是你现在这苟延残喘、道基破碎的鬼样子!”心魔魔神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巨大的手掌裹挟着毁灭性的混沌洪流,朝着韩七渺小的真我意念悍然拍下!“毁灭吧!你这错误的存在!让我来取代你,成为真正的‘韩七’,去完成你做不到的救赎!”
掌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将韩七的真我意念压得几乎要碎裂,幻境中的灰色大地寸寸龟裂。
然而,韩七抬起头,望着那代表“完美”的巨掌,望着心魔那扭曲的面孔,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清明。
“完美?呵……”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却又有着斩断一切虚妄的决绝,“若连真实的‘我’都不敢面对,都要否定,都要抛弃……那这所谓的‘完美’,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自欺欺人的空壳!”
“我的确道基有损,我的确重伤垂死,我的确让同伴流血,我的确前路迷茫……这些,都是真的。”
他不再抗拒这些事实,而是坦然承认。每承认一点,他真我意念上的裂痕似乎就扩大一分,但裂痕中透出的光芒,却愈发纯粹、愈发坚定!
“但,这就是我!这就是韩七!会痛,会怕,会犯错,会不甘,会为了守护什么而拼得遍体鳞伤、道基破碎的韩七!”
“我之大道,起于微末,历尽劫波,从来就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天道!它是血与火中淬炼出的铁,是泪与汗里浇灌出的花,是无数次跌倒又爬起、破碎又重组的——不屈之魂!”
“你所谓完美,不过是虚妄的泡影!而我之真实,纵然残缺,纵然染血,却承载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誓愿——这才是我力量的源泉,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韩七那看似即将破碎的真我意念,非但没有崩溃,反而爆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意志!那不是力量的强弱,而是存在本身的呐喊,是历经九世轮回、百死无悔的坚定,是直面血海尸山、我道无憾的坦然!
这股意志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神通都要可怕!它直接作用于这内景幻境的根本,作用于心魔存在的根基!
“不!不可能!你这残破的意念,怎会有如此力量?!”心魔魔神拍下的巨掌猛地一滞,它那完美虚幻的躯体上,竟然也出现了细微的、如同镜面般的裂痕!它感觉到,自己那建立在“否定现实韩七”基础上的存在,正在被动摇!
“因为我已明悟——”韩七的真我意念缓缓站直,虽然依旧布满裂痕,渺小如尘埃,但其光芒,却开始照亮这片灰暗的幻境。
“过去不可追! 逝者已矣,遗憾已成,沉溺自责,不过是对亡者的二次辜负!他们的血,当成为我前行的路标,而非束缚脚步的枷锁!”
“未来犹可期! 纵然希望渺茫,纵然前路黑暗,但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只要我手中还有剑,心中还有念——这未来,就还没有被注定!就还有被我改变的可能!”
“而最重要的,是当下!是此刻,站在这里,承认所有残缺与痛苦,却依然选择握紧拳头、向黑暗挥刃的——我自己!”
“你,这由我恐惧与自责所生的幻影,这试图否定‘本我’的虚妄——”
“当诛!”
最后二字吐出,韩七的真我意念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并指如剑,对着那尊庞大完美的魔神虚影,对着心魔那张扭曲的面孔,对着这片困锁他的自责幻境,轻轻一划。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浩荡的能量。
只有一道最纯粹、最本源的意念之斩。
斩向虚妄,斩向心魔,斩向……那个曾经在绝望中试图否定自我的旧我!
嗤——!
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
心魔魔神那完美庞大的躯体,从中间开始,出现了一道笔直、光滑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它脸上那震惊、不信、恐惧的表情凝固。
“我……是你……的一部分……”心魔发出最后嘶哑的、仿佛带着一丝解脱的呢喃。
“但现在,你该散了。”韩七平静道。
轰!
百丈魔神虚影轰然崩碎,化为漫天灰色的光点,随即被韩七真我意念中散发出的光芒彻底净化、吸收。那些光点中蕴含的自责、恐惧、对完美的虚妄执念,被“无憾”道心一一碾碎、转化,反而成了滋养他意念的养分。
与此同时,整个灰雾翻滚的自责幻境,也开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瓦解、退散。
内景之战,胜!
斩灭的并非外敌,而是深植于己心的魔障。破碎的并非幻影,而是对“完美自我”的虚妄执念与沉重的过去枷锁。
当最后一丝灰雾散去,韩七的真我意念重新“看”到了自己那布满道伤裂痕、却不再灰败黯淡的识海本体。道伤依旧在,剧痛依旧在,但那份几乎将他压垮的沉重与自我否定,已然烟消云散。
他的意念回归,带着斩灭心魔后的通透与坚定,重新开始审视那遍布识海与肉身的、狰狞的道伤裂痕。
这一次,目光中再无恐惧与绝望。
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与一抹破而后立的……决然锋芒。
道伤弥合之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