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狼狈的遁光,如同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堕神谷深处那更加混乱、更加危险的未知区域。身后,圣使那冻结灵魂的杀意与暗辰修士气急败坏的怒吼,迅速被翻涌的能量乱流和无数混乱意念的尖啸所淹没。
沧溟长老一手紧抓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韩七,将自身精纯的水系婴元源源不断地渡入他体内,护住他心脉与那摇摇欲坠的元婴。另一只手则不断挥出湛蓝光华,勉强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云珩长老护住十名金丹暗卫,星辰护罩在密集的空间裂缝与能量冲击下明灭不定,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林雪瑶仙剑纵横,湛蓝剑光如同破浪的舟楫,竭力斩开前方最致命的阻碍,清冷的面容上也失去了血色,气息紊乱。
堕神谷深处,景象光怪陆离,远超想象。这里不再是简单的能量乱流,而是法则都变得支离破碎的区域。时而重力颠倒,众人不受控制地撞向“天空”那扭曲的岩壁;时而时间流速忽快忽慢,让人神魂错乱;更有各种由纯粹负面情绪与破碎法则凝聚成的诡异存在,如同阴影中的猎手,不断发起突袭。
一道无形的恐惧波纹扫过,一名金丹暗卫眼神瞬间涣散,发出凄厉的惨叫,竟调转法器攻向同伴,被云珩长老含泪亲手制住,却已神魂受损,彻底失去战力。
一团蠕动的、由无数痛苦面孔构成的阴影扑来,林雪瑶仙剑将其斩碎,但那逸散的怨念依旧让众人心神摇曳,道心蒙尘。
“不能停下!往能量最混乱、空间最不稳定的地方走!那里或有一线生机!”沧溟长老嘶声吼道,他凭借经验判断,唯有极度混乱之地,才有可能摆脱元婴九层圣使那恐怖神识的锁定。
众人依言,不再试图寻找所谓的“安全”路径,而是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冲向那些能量风暴最猛烈、空间裂缝最密集的区域。
这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穿梭,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护体灵光不断破碎又重组,丹药如同糖豆般被塞入口中,但众人的伤势依旧在不断加重,气息越来越弱。
韩七在颠簸与剧痛中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不断下坠,四周是冰冷与死寂。体内元婴一层的修为如同风中残烛,全靠沧溟长老渡入的婴元和自身那重塑后的、异常坚韧的道基在勉强维持。
他艰难地睁开一丝眼帘,模糊的视线中,是沧溟长老紧绷的侧脸,是云珩长老染血的衣袍,是林雪瑶倔强挥剑的背影,是暗卫们视死如归的眼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责任感激荡在心头。
是他,执意要干扰阵法;是他,拍碎了那枚可能是唯一希望的晶体;也是他,将大家带入了这十死无生的绝境。
不能……不能再连累他们了……
他试图挣扎,想要让沧溟长老放下自己,却被一股更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按住。
“别动!保存体力!”沧溟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云珩长老惊疑的声音:“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无数狂暴能量与空间裂缝交织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极其诡异的“平静”区域。
那并非真正的平静,而是一种……绝对的死寂。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色大地,静静地悬浮在混乱的深渊之中。大地上空无一物,没有能量流动,没有光线折射,甚至连空间波动都微弱到近乎消失。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空无”与“死寂”之感,仿佛那里是连“存在”本身都被剥夺的领域。
与周围狂暴混乱的环境相比,这片死寂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充满了不祥。
“好诡异的地方……我的神识探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反馈都没有。”林雪瑶蹙眉道,仙剑微微低垂,警惕着那片区域。
“是‘归墟死域’!”沧溟长老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传说葬神渊最深处,有连接着真正‘虚无’的禁区,万物归寂,法则不存!闯入者,十死无生!”
十死无生!
众人心头皆是一沉。后有追兵,前是绝路!
然而,就在众人犹豫是否要绕开这片不祥之地时,韩七丹田内那一直沉寂的镇魔碑虚影,却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这一次,并非警示,也非指引,而是一种……仿佛遇到了“同类”般的微弱共鸣?
共鸣的源头,赫然指向那片死寂之地的深处!
“那里……有东西……”韩七用尽力气,嘶哑地说道,指向那片归墟死域。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那片连神识都能吞噬的死地,能有什么?
“韩长老,你确定?”云珩长老忍不住问道,不是他不信,而是那片区域散发出的“无”之气息太过骇人。
韩七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相信镇魔碑的感应。而且,不知为何,面对那片死寂,他重塑后的道基,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平静?仿佛那极致的“无”,与他理解的那一丝“寂灭道则”,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身后那令人心悸的恐怖灵压再次逼近!暗辰圣使,竟然不顾此地环境恶劣,强行追了上来!
“没时间犹豫了!”沧溟长老一咬牙,“相信韩七!进死域!或许绝处,方能逢生!”
他不再犹豫,操控着遁光,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归墟死域冲去!
云珩、林雪瑶见状,也只得压下心中的不安,紧随其后。
在冲入那片死寂区域的刹那,所有人都有种奇异的“剥离感”。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所有的喧嚣、能量、意念,乃至……自身的灵力波动,都在瞬间被隔绝、削弱,直至近乎消失。
眼前是一片永恒的、没有任何参照物的黑暗与寂静。脚下是冰冷光滑、不知是何材质的黑色地面。神识在这里彻底失效,连身旁同伴的气息都变得微不可察。唯有镇魔碑那丝微弱的共鸣,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韩七方向。
“跟紧我……别走散……”韩七用神念艰难地传递出信息。
众人手拉着手,如同盲人般,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与黑暗中,朝着那共鸣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无之上,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终于,在镇魔碑共鸣达到最强的位置,众人脚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同。
那是一个……仅有尺许见方的、微微凸起的石台。石台表面,刻着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简洁的符文。
那符文的样式,韩七从未见过,但就在他看到那符文的瞬间,他体内的镇魔碑虚影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浩瀚的苍茫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自那符文中……苏醒了!
与此同时,外界紧追而至的暗辰圣使,在归墟死域的边缘猛地停下,幽蓝的火焰眸子死死盯着那片死寂之地,充满了忌惮与不甘。
“归墟……他们竟然闯入了那里……”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罢了,闯入归墟,必死无疑。不必再追,全力修复阵法,迎接圣主!”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转身离去。
而归墟死域内,那石台之上的古老符文,正缓缓亮起微光,将韩七等人笼罩。
是绝地?还是……另一处等待了万古的传承之地?
命运的轨迹,在这片连神明都畏惧的死寂中,再次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