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向阳小院彻底沉入寂静,只剩下角落里几盏昏黄的驱蚊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拉出几道孤独的光晕。主屋的灯火早已熄灭,犬舍里也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几声压抑的梦呓,和铁链与地面无意识的轻微摩擦声。
林凡趴在冰冷的铁笼底板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被遗弃的雕塑。
胃里的暖意,与心中燃起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他闭上眼,不再去想任何事,将全部心神沉入身体,贪婪地吸收着每一分能量,修复着每一寸创伤。他知道,大昆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却也是一个绝佳的破局点。有了这头巨兽作为威慑,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和时间去养伤,去谋划。
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能让他,和这头巨兽,一同,将这个虚伪的牢笼,彻底撕碎的最佳时机。
……
第二天的夜晚,再次如期而至。
林凡几乎一整天,都在沉睡和假寐中度过。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除了苏晓晓中午又偷偷送来一盆加了料的肉汤之外,他几乎与外界没有任何交流。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在耐心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等待着所有生物都陷入最沉的睡梦之中。
终于,当月亮被乌云遮蔽,当犬舍里,连最后一只警惕的狗,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时。
林凡,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向前院主犬舍的方向,用那种极其特殊的、模仿夜虫鸣叫的频率,发出了召唤的信号。
前院,机灵鬼正蜷缩在角落里睡觉。当那熟悉的、只有它和老大才懂的暗号传来时,它猛地一个激灵,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老大在召唤它!
它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从狗堆里爬起来。他听到召唤,准备偷偷过来。它像一只老鼠,贴着墙根,利用一切阴影,朝着后院那个隔离区,潜行而去。
然而,就在它即将溜出主犬舍的范围时,一道充满不屑和挑衅意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呦,这不是咱们的前任‘狗王’手下,最会钻洞的老鼠吗?大半夜不睡觉,这是要去哪啊?是不是想去给你那快断气的主子,送最后一程啊?”
是灭霸手下的一只狗腿子。一只仗着新主子上位,便狗仗人势的斑点狗。
它带着另外两只狗,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被拦住,将机灵鬼的去路,彻底堵死。
机灵鬼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它将身体压得极低,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呜咽,试图蒙混过关。
但对方,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它。
就在那只斑点狗,准备上前,好好地“玩弄”一下这个前朝余孽时。
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它的身后。
是阿黑。
它伸出它那只快比普通狗的脑袋还要大的爪子,轻轻地,按住了那只斑点狗的后背。
那只斑点狗的身体,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滚。”
阿黑的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那声音,低沉,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死亡的威胁。
那只斑点狗和它的两个同伴,吓得魂飞魄散,连个屁都不敢放,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机灵鬼感激地看了一眼阿黑,阿黑只是对它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回了阴影之中,继续守护。
机灵鬼不再耽搁,它成功地,来到了后院的隔离区。
“老大!”
“机灵鬼,按我说的做。”林凡的声音,从笼子里传来。
机灵鬼立刻行动起来。它没有去碰林凡的笼子,而是直接,跑到了隔壁。
大昆和林凡的笼子相邻。
机灵鬼看着笼子里那头如同史前巨兽般的生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大昆似乎也知道它的来意,缓缓地,站起了身。
机灵鬼鼓起勇气,用它那灵巧的爪子和嘴,开始笨拙地,拨弄着那个早已锈迹斑斑的巨大门栓。
“咔哒……哐……”
在死寂的夜里,那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幸运的是,主犬舍距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灭霸在他专属的、最舒适的狗窝里,睡得正沉,他听不到远处别院的动静。
他的那几个狗腿子,在被阿黑教训后,也老实地缩在角落,不敢再出来惹是生非。
终于,在机灵鬼的不懈努力下,那个沉重的门栓,被彻底地,打开了。
它小心翼翼地,用头,将那扇由粗钢筋焊成的笼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然后,它飞快地,向后退去,躲得远远的。
大昆,缓缓地,从那个囚禁了它不知道多久的牢笼里,走了出来。
当它那庞大的、如雄狮般的身体,完全地,舒展在院子里的月光下时,一股无形的、源于血脉深处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后院。
大昆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属于自由的空气。
然后,它激动坏了。
它那颗被压抑了太久的心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它仰起头,发出一声压抑而又畅快的长啸!
紧接着,它撒欢的在院子里跑动了起来!
它那庞大的身躯,与它表现出的敏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它像一头重获新生的幼崽,在院子里,尽情地奔跑,跳跃,翻滚。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林凡也趁着这个机会,让机灵鬼,打开了自己这个小笼子的门。
林凡也出来,他没有像大昆那样大张旗鼓。他只是,静静地,在自己笼子周围的这片小角落里,活动着自己的筋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
他只在原地活动,确保没有引起远处主犬舍方向的注意。
大昆足足疯跑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平息了心中的激动。
它走到林凡面前,用它那颗巨大的头颅,轻轻地,蹭了蹭林凡的身体,以示感谢。
然后,在林凡的示意下,天亮之前,凌晨,大昆又自觉地,走进了那个笼子里,机灵鬼,再次,将门栓,从外面插上。
它趴在笼子里,用一种心满意足的姿态,睡起了大觉。
而林凡,也回到了自己的笼中。
一切,都仿佛,从未发生过。
但林凡知道,从今晚起,局势,已经彻底逆转。
他不再是一个孤立无援的阶下囚。
在他的隔壁,潜伏着一头随时可以为他而战的、恐怖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