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支队伍缓缓地钻入那片无边无际的茫茫林海时,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些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仿佛是大自然在为他们送行一般。
雪花轻轻地飘落在装满粮食的马车上,不一会儿,就像给马车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
而那原本粗糙的帆布,也在雪花的覆盖下,变得柔软而光滑。
萧锋勒住马缰绳,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目光凝视着身后那蜿蜒曲折的雪痕。
这雪痕就像是他们从汤原县城带出来的一条路,虽然它在雪地里若隐若现,但却清晰地印刻在萧锋的心中。
这条雪痕,不仅仅是他们走过的痕迹,更是百姓们用眼神铺就的底气。
每一个百姓的目光,都饱含着对他们的期望和信任;每一个冻梨,都蕴含着百姓们的温暖和关怀。
萧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来自百姓的力量。
他知道,他们肩负着重要的使命,不能辜负百姓们的期望。
于是,他再次挥动马鞭,带领着队伍继续前行,向着那未知的前方迈进。
“队长,前面就是老营了!”长生搓着冻得发紫的手,指着前方被雪压弯的柞树林。
林子里隐约传来几声清脆的马蹄声,没等众人反应,三匹快马就冲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负责留守老营的抗联小战士陈豆子,他脸上冻得通红,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翻身下马就往萧锋跟前跑:
“萧队长!山下传来消息,方正县的鬼子要往依兰运粮,说是要囤够整个冬天的补给!”
萧锋接过纸条,就着雪光匆匆扫了一眼,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赵司令过来,手指在纸条上戳了戳:“依兰是鬼子的粮仓枢纽,这趟粮车要是让他们运成了,开春咱们的日子就难了。”
他刚说完,林雪突然翻身从马背上跳下,从背包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纸——正是李响塞给她的《抗联告乡亲书》,传单边角已经被冻得发脆,上面“军民同心,共抗倭寇”八个字却依旧醒目。
“汤原的学生能帮咱们,依兰的老乡未必不行。”
林雪把传单叠成方块塞进怀里,眼神亮得像雪地里的星火,“我带两个人先去依兰打探消息,学生们印的传单能当信物,说不定能联系上当地的教书先生或者商会的人。”
萧锋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安排人手,瓦西里突然拍了拍腰间的掷弹筒,瓮声瓮气地说:
“我跟你去。上次汤原用掷弹筒炸工事,鬼子肯定记着,这次我装成打猎的,没人能认出我。”
两人当天下午就换上了百姓的棉袄,揣着冻梨和传单往依兰赶。山路难走,没走多远雪就没过了脚踝,林雪踩着雪坑往前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瓦西里的靴子陷进了冰窟窿,冰水瞬间浸透了裤腿。
他却毫不在意,咧嘴一笑:“这点冷算啥?当年在西伯利亚,我还在冰湖里摸过鱼!”
等两人赶到依兰城外的王家屯时,天已经擦黑了。
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林雪刚要上前敲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老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走了出来,看见他们俩,顿时警惕地举起了手里的勺子:“你们是干啥的?”
“大爷,我们是从汤原来的,想找您打听点事。”林雪掏出那张《抗联告乡亲书》,递到老汉跟前。
老汉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们是抗联的同志?!汤原破袭战的事,我听说了!你们把鬼子的粮库给端了,好样的!”
这老汉正是王家屯的村支书王大爷,他赶紧把两人让进屋里,端上热乎乎的土豆。
“依兰的鬼子最近查得严,粮车就停在城东的火车站,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守着。”
王大爷压低声音,用手指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图,“不过你们别担心,屯子里的人早就恨透了鬼子,上次鬼子抢粮,把张寡妇家的孩子都给踢伤了,要是你们要动手,我们都愿意帮忙!”
林雪眼睛一亮,刚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
王大爷脸色一变,赶紧把他们俩推进里屋的地窖:“是鬼子的巡逻队!你们先躲躲,我去应付!”
地窖里又黑又冷,瓦西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冻梨,递给林雪:“吃点垫垫肚子,汤原老乡给的,甜得很。”
林雪接过冻梨,咬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暖烘烘的。
她忽然听见地窖上方传来王大爷的声音,夹杂着鬼子的呵斥声,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手枪。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地窖的盖子终于被掀开了。
王大爷探进头来,笑着说:“没事了,鬼子走了。我跟他们说你们是我的远房亲戚,来投奔我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跟屯子里的人商量好了,后天鬼子运粮,我们帮你们把火车站的狗给药了,再把铁轨上的螺丝松几根,让粮车开不动!”
林雪和瓦西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第二天一早,王大爷就带着他们去见了屯子里的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个叫二柱子的小伙子,以前在火车站当过搬运工,对里面的地形了如指掌。
“鬼子的机枪架在站台的东南角,粮仓的门是铁皮做的,得用炸药才能炸开。”
二柱子蹲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不过我知道有个通风口,能钻进粮仓里。”
当天下午,林雪就把依兰的情况用信鸽传给了萧锋。
没过多久,信鸽就捎来了回信——萧锋带着队伍三天后赶到依兰,让他们先摸清鬼子的布防,等大部队到了再动手。
这天晚上,王家屯的百姓们都没睡。
妇女们忙着赶制棉衣,男人们则在院子里打磨着镰刀和斧头,孩子们拿着李响印的传单,在屯子里挨家挨户地念:
“乡亲们,鬼子抢我们的粮,杀我们的人,只要我们跟抗联同志一条心,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林雪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了汤原县城的那个老太太,想起了她手里的冻梨,想起了城头上飘扬的红旗。
她摸了摸怀里的传单,又看了看身边忙碌的百姓,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信念。
只要这山林里的火种不灭,只要百姓们的心不散,总有一天,鬼子会被赶出中国,总有一天,这雪地里会开出春天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