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 晨6:22 东宁要塞西围墙
崔大林的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左腿内侧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色的痕迹顺着裤管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细细长长的印子。
刚才被坦克机枪流弹擦过留下的伤，子弹撕开了皮肉，却没伤着骨头。
萧锋用绷带给他缠了两圈，此刻绷带已经被血浸得发沉，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钝痛顺着腿骨往上窜。
“慢点。”萧锋架着他的胳膊，掌心能摸到崔大林制服下绷紧的肌肉，“别硬撑，接应的人快到了。”
崔大林摇摇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呼吸也有些急促：“放我下来……你这样架着我，两个人都走不快。”
回答他的是萧锋扣动扳机的闷响。百式冲锋枪的枪口微微上跳，8mm子弹带着风声掠过，打穿最前面两个日军的胸膛，第三颗子弹撞在对方钢盔的边缘，“叮”的一声跳弹，在那人眉骨上撕开一道血口。
日军惨叫着捂着脸倒在地上。萧锋顺势把枪往怀里一收，半扶半拽着崔大林往断墙后躲，碎石子溅在两人身上，发出噼啪的轻响。
“十点方向！重机枪！”林雪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她刚从断墙后闪出半个身子，狙击枪的枪管还冒着青烟，枪口下的防尘盖沾着点火药灰。
话音刚落，一阵“哒哒哒”的重机枪声就炸响了，子弹打在断墙上，碎石飞溅，萧锋立刻把崔大林按在墙根下，自己则探出半个脑袋，盯着远处的火力点。
长生已经抢先开火了，三八大盖的枪托抵着肩窝，呼吸稳得像扎根的树。
第一发子弹偏了点，打在重机枪的防盾上，溅起一串火星，第二发精准地穿过防盾上的观察缝，6.5mm子弹带着足够的穿透力，直接把射手的天灵盖掀了起来。
重机枪的射击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副射手刚要伸手去够扳机，就被林雪补了一枪，身子一歪栽倒在枪座上。
“大林！接住！”萧锋突然暴喝一声，左手从背后摸出那支反坦克枪，顺着墙根推了过去。
崔大林条件反射地抬手接住，枪身沉甸甸的，熟悉的触感让他瞬间稳住了心神。
他单膝跪地，用没受伤的右臂架着枪，左手虽然不能用力，却还是虚扶在枪管下方，仅靠腰腹和右腿的力量撑住枪身。
12.7mm子弹射出的瞬间，恐怖的后坐力让他整个人往后滑了半步，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膝印。
子弹精准地砸在追得最近的装甲车驾驶窗上，玻璃瞬间炸成碎片，里面传来一声闷哼，装甲车歪歪扭扭地撞在旁边的树干上，不动了。
“好枪法。”萧锋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里带着点赞许。
崔大林咧嘴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刚才扛后坐力时太用力，牵扯到了肋骨，虽然没断，却也疼得钻心。
风里突然传来熟悉的机枪声，不是日军的九二式，而是带着点沉闷的节奏。萧锋抬头望去，只见密林边缘的坡地上，八十八旅的接应部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瓦西里正趴在地上，操纵着一挺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7.7mm子弹像泼水似的扫过去，把追来的日军压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他身边的几个战士举着步枪，时不时补几枪，枪声在林子里回荡。
“这边！”瓦西里看见了他们，挥着帽子大喊，声音里带着点兴奋。
医护兵朴英姬抱着医药箱冲上来时，崔大林刚靠在一棵松树上喘匀气。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腿上的绷带，眉头皱了皱：“伤口有点渗血，得重新包扎。”
说着就从医药箱里拿出消毒水和干净的绷带，棉球蘸着药水擦过伤口时，崔大林的腿微微抖了一下，却没吭声，只是咬着牙，看着远处还在零星交火的方向。
“不用塞……没那么严重。”他看着朴英姬紧张的样子，反倒笑了。
“就是擦破点皮，等会儿回去……给我弄碗热汤就行，庆功酒不急。”
萧锋突然按住耳麦，原本放松的表情瞬间绷紧——里面传来于昊天变调的声音，带着点电流的杂音：“空中支援！九点方向！快隐蔽！”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树后躲，抬头望去，三架涂着红星的伊-16战斗机正撕破云层，机翼下的火箭弹发射架清晰可见。
它们本该在边境巡逻，此刻却低空掠过林梢，引擎的轰鸣声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火箭弹拖着白色的尾焰，齐刷刷地倾泻在要塞方向的追兵头上，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连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周保中将军的命令。”小金抱着电台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脸上沾着点泥土，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扬了扬手里的电报，“让咱们务必把人，还有‘斩首战果’都带回去。”
崔大林被扶上担架时，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枚染血的将官领章——领章上的金色樱花被血浸得发暗，边缘有些卷曲，他却像是握着什么稀有的宝贝。
抬担架的战士脚步很稳，尽量避免颠簸，崔大林靠在担架上，看着头顶掠过的战斗机，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了扬，眼神里却没了方才的锐利，多了点疲惫的柔和。
萧锋最后望了眼浓烟滚滚的东宁要塞，风把烟吹得飘向远方，遮住了半边天——那里有他昨天深夜亲手安置的定时炸弹，此刻正在Ω区倒计时，算算时间，也快到点了。
就在这时，第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低沉却有力。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像是远处有雷声滚过。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炸声接连响起，东宁要塞最高的那座观察塔开始缓缓倾斜，塔身上的砖块不断往下掉。
最后“轰隆”一声，像棵被伐倒的巨树般砸向广场中央，压垮了那面曾经不可一世的关东军旗，旗帜在浓烟中烧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灰烬。
“走了。”萧锋转过身，朝着密林深处抬了抬下巴，声音平静却坚定，“新的任务还在等我们。”
他的背影掠过一株被炮弹削断的白桦树，树干的断茬处渗出透明的汁液，顺着树皮往下淌，像是无声的泪水，在晨光中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