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天空是这种颜色?
这个念头在他平静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涟漪。涟漪之下,似乎有什么被深深埋葬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凌医生?您还不回家吗?”身后传来护士轻柔的询问,带着关切。
千手凌猛地回神,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微笑。“啊,这就走。”
“您辛苦了。那位患者情况很稳定,家属一直在感谢您呢。”护士笑着说完,转身离开了。
凌点点头,目光最后瞥了一眼天空。墨绿色已然褪去,恢复成被晚霞染红的靛蓝。是错觉吧?最近太累了。他这样说服自己,将心底那点异样感压了下去,转身回家。
生活继续以它温暖、平顺的节奏流淌。
他依旧每天去医院,治病救人,和同事们讨论病例,偶尔被纲手“抓”去帮忙处理一些疑难杂症。静音姐总会准备好精致的和果子,在他加班晚归时温在锅里。
带土依旧咋咋呼呼地追求琳,卡卡西还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手上的稿子作斗争,凯的热血训练邀请也从未间断,红豆时不时带来些新学的菜品……
一切都那么真实,触手可及。阳光的温度,消毒水的气味,伙伴们的笑声,病人康复后的感激,还有心底那份满足感。
可是,那墨绿色的天空,自那天之后便经常出现在凌的世界。
偶尔,是在手术间隙凝视窗外;偶尔,在深夜翻阅医书,抬头活动脖颈的瞬间;甚至是在和大家聚餐,听着带土吹牛、看着阿斯玛和红默契对视的温馨时刻……那抹寂静的墨绿,会毫无征兆地掠过他的视线……
他开始注意到更多的异常。
卡卡西讲述的历史事件,年代和细节有时会对不上,当凌提出疑问时,卡卡西会愣一下,然后以“记错了”或者“某个版本如此”含糊带过。
阿斯玛提到父亲处理的社区纠纷,描述起来却总像隔着一层纱,缺乏具体的细节。
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关于“过去”的记忆。
他的童年,在木叶的成长,与小姨、静音生活的点滴,与伙伴们相识相处的过程……总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排斥感,仿佛潜意识在阻止他深入探究。
“凌,发什么呆呢?红豆带来的菜要凉了哦!”静音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
餐桌上,红豆正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一盒据说从“边境森林”带回来的、长相奇特的菌类,经过她的研究后做成的料理。
纲手在一旁扶额,警告那玩意儿可能有毒。
带土和琳在争论消防演习的流程,卡卡西事不关己地翻着亲热天堂,阿斯玛和红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笑。
灯光温暖,气氛融洽。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那份因异常现象而产生的裂隙,似乎又被眼前这些暂时填补。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记忆本就不可靠,些许模糊和矛盾再正常不过。至于天空的颜色……可能是那次高烧的后遗症?
他甩甩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加入了大家的谈笑。生活如此美好,何必自寻烦恼?
……
地下实验室。
“心虎”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白色的面具下,传来几声的喘息。他收回抵在培养器外壁的手指,指尖因为长时间的过度使用查克拉而微微颤抖。连续数日的尝试,结果却令人沮丧。
“还是不行。”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困惑,“他并非有意识的抵抗,更像是……主动沉溺。他拒绝‘醒来’,拒绝面对外部的刺激。我尝试了多种诱导和暗示,但他的精神世界如同一片被浓雾笼罩的、自我圆满的孤岛,所有的尝试都如同石沉大海。”
他面前的监测仪器屏幕上,代表凌脑波活动的曲线依旧平稳,甚至比最初还多了几分“祥和”的韵律,仿佛沉睡者正做着一个无比甜美的梦。
“沉溺?”团藏的声音冰冷,独眼盯着培养器中安详的千手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顶端。“他对现实的恐惧,已经深到宁愿永远活在梦里了吗?”
“恐怕……是的。”心虎点头。
团藏沉默了。这比他预想的更麻烦。一个拒绝清醒的容器,即使身体再完美,也无法发挥其价值。柱间细胞的融合需要主体意识的配合与引导,至少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活性。而现在,凌的意识却龟缩在一个自我构建的的完美世界里。
“继续尝试。加强刺激强度,变换方式。”
“是。”心虎深吸一口气,再次结印。这一次,他释放的精神波动更加尖锐,更加具有穿透性。如同锥子般,试图凿开那层自我保护的精神壁垒。
梦境世界中。
凌正坐在一家常去的居酒屋角落,周围是喧闹的朋友们。
带土正手舞足蹈地讲述他今天“英勇”地从树上救下一只卡住的小猫,引得琳掩嘴轻笑,阿斯玛和红低声交谈着什么,卡卡西依旧在看书,但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弧度,玄间和瓦希在争论某个历史细节,凯则在大口吃着超辣的咖喱饭,汗如雨下却大叫“青春就是燃烧!”。
一切都那么美好,真实。凌笑着抿了一口清酒,感受着胸腔里满溢的温暖。
突然,毫无征兆地,居酒屋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很轻微,几乎无人察觉。但凌端着酒杯的手却地顿了一下,酒杯差点掉落。
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卡卡西翻书的手指,如同提线木偶那般僵硬。而带土夸张挥舞的手臂,也似乎在一直重复着。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灯光恢复正常,卡卡西的手指灵活地翻过书页,带土的动作依旧夸张。凌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或者最近手术太累,出现了恍惚。
他很快将这点异样抛诸脑后,融入了朋友们的欢声笑语中。
但这样的异样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一次,在帮助凯进行“青春训练”后,凯在疲惫下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凌!真正的强者,是在地狱般的战场上也能绽放青春的绿色野兽啊!” 说完,凯自己也愣了一下,挠头大笑,“哈哈哈,我在说什么啊,肯定是训练过度出现幻听了!青春是不需要战场的!”
“战场”……这个词让凌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那片墨绿色的天空仿佛又闪烁了一下。
一次,是在医院抢救一位因建筑事故重伤的工人时。
伤员大量失血,生命垂危。凌在极度专注中,双手下意识地结出了一个复杂的印。紧接着,他感到一股精纯的、充满生机的暖流从指尖涌出。就在这一刹那,伤员的创口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出血稍有减缓,但凌自己却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手术刀差点脱手。
“凌医生!您没事吧?”旁边的助手惊呼。
“没……没事,可能太累了。”凌勉强稳住心神,额角渗出冷汗。刚才那感觉……是什么?那手势……那涌出的力量……
现实中,实验室。
“还是失败了。”心虎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甚至有些惊疑不定,“他不仅在抵御我的侵入,甚至将我的精神力吸收同化了!”
团藏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他看着培养器中依旧“沉睡”的千手凌,独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既然无法唤醒沉睡者,那么,就只有用最粗暴的方式,撕碎这自欺欺人的美梦了。
“准备强制唤醒。”团藏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实验室,“我要他醒过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