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震动还在手掌里残留，周焱终于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头顶的灯光一格一格掠过挡风玻璃。
他没开导航，也没调音乐。车窗降下半边，夜风灌进来，吹得脸颊发凉。
手机安静地躺在副驾，屏幕朝下。但他知道那条消息还在——“到家了”。
他试过说服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意外。扭伤、搀扶、贴冷敷贴、牵手……都是人与人之间最普通的帮助行为。
可当他想起她靠在他肩上走路的样子，想起她低头看他时眼里的光，想起她说“特地去补的货”时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就骗不了自己了。
她不是随便的人。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思考。但她昨晚做的事，全都不在计划里。
包括那一句“到家了”。
谁会在半夜特意发一条三个字的消息？除非她在等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字。
周焱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没有立刻下车。他盯着前方漆黑的楼道口，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右手掌心。
那里还留着她的温度。
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换鞋时微微皱眉的表情，是她脚踝红肿的样子，是他蹲下时她低头看着他的那一眼。
那一刻，她不像一个掌控全局的总裁，倒像个会疼、会累、会依赖别人的普通人。
而他居然觉得这样的她更让人放不下。
他睁开眼，掏出手机，翻到聊天记录。光标停在输入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后只发出去一句：“以后别一个人走夜路。”
发送成功。
他盯着屏幕，心跳加快。
三分钟后，对方回复：“那你以后送我。”
周焱愣住。
他没想到她会回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这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也不是试探性的玩笑。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回应。
就像他们已经熟悉了很久。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也在想这件事。从她离开停车场开始，她就没停下过。
不然不会半夜发消息，不会特意补货护手霜，不会穿低跟鞋来见他。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抬头看天花板。
“我是不是疯了？”他低声说，“她可是夏晴，星辰传媒的cEo，投资过灵镜科技的大人物。我算什么？一个靠直播控火吃饭的主播。”
可下一秒他又笑了。
笑自己还在用身份衡量感情。
他记得第一次直播时，观众说他装模作样。他说：“我不是表演者，我是真实的。”
现在他也得对自己说一遍：我不是在假装喜欢她，我是真的动心了。
他推开车门走出去，脚步比来时重了些。
第二天上午九点，周焱走进公司园区大门。
阳光正好，照在主楼玻璃幕墙上反着光。他眯了下眼，抬脚往电梯厅走。
还没走近，就看见她站在门口等电梯。
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风衣，脚上是一双浅咖色乐福鞋。没有高跟，走得稳稳的。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
空气好像静了一下。
周焱走过去，站到她旁边。距离比平时近，但谁都没调整位置。
“脚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她说，嘴角轻轻扬起，“冷敷贴效果不错。”
“下次记得带备用的。”
“嗯。”
电梯到了，门打开。里面没人。
他们一起走进去，站定。他按了六楼，她按了八楼。
数字跳动的时候，谁都没说话。
但气氛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是合作关系，对话围绕项目、数据、资源展开。现在他们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像是默契，又像是某种默认。
电梯升到四楼时，她忽然开口：“你昨天……回家很晚吧？”
“不算晚。”他说，“就是坐车里想了会儿事。”
“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要去补货。”
她侧头看他，眼睛亮了一下：“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顿了顿，“你不只是顺手买的。”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然后轻轻点头。
电梯继续上升。
五楼、六楼。
门开了。
周焱没动。
“你不走？”她问。
“我想听你说完。”他说。
她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却又藏着一点波动。
“我不是为了工作才买那些东西。”她说，“也不是因为方便。我是看到你用了，就想让自己也能用一样的。这样我们在同一个世界里。”
周焱呼吸一滞。
他想过很多种答案，但没想过她是这样想的。
不是策略，不是观察，而是希望和他处在同一个生活节奏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点干。
“你呢？”她反问，“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打车？”
“因为……”他看着她，“我不放心。”
“现在放心了吗？”
“还没有。”他摇头，“但我愿意多管闲事。”
她笑了。这次笑得明显了些，眼角弯了。
电梯提示音响起，七楼到了。
门开，她没立即出去。
“明天还有测试。”她说，“你能来吗？”
“能。”他说，“只要你需要。”
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就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她突然伸手挡住。
“周焱。”她叫他名字。
他抬头。
“我不是在评估你。”她说，“我是……在意你。”
说完，她松开手，走进走廊。
电梯门合拢。
周焱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他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合作伙伴。也不是谁在研究谁。
他们是彼此确认过心意的人。
虽然没有拥抱，没有告白，甚至连手都没再牵。
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走进了心里。
下午三点，助理送来新的行程表。
周焱翻开第一页，看到一条备注：【明日十点，网红合作洽谈会，主办方特邀您作为嘉宾出席。】
他拿起笔，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通知夏晴团队，同步安排对接。】
刚写完，手机震了一下。
是夏晴的消息。
“明天的会，我也会去。”
他看着屏幕，嘴角慢慢抬起。
正要回复，窗外一阵风刮过，吹动窗帘一角。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阳光依旧明亮。
他低头打字：“好，一起。”
发送成功。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园区的小路上，几个员工正走过。
其中一人穿着和昨天一样的黑色大衣，手里提着便利店塑料袋。
周焱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两秒。
突然发现，对方左手提着的袋子上，印着一家连锁便利店的标志——那是全市唯一一家卖他常用款电解质水的店。
而且，那人的步态，有点像夏晴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