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珩的支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让温禾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她既已决定直面,便不再犹豫。
翌日,一封措辞客气、姿态却并不卑微的请帖,由周文亲自送到了福慧公主府上。
帖中言明,诚邀公主殿下于三日后晌午,于“禾记酒楼”三楼宴客厅“松风厅”一聚,品鉴新茶。
三日后,松风厅内。
此处临街却并不喧闹,窗棂微开,可见楼下街道车马行人,却又保有足够的私密。
室内布置清雅,一盆翠绿的文竹置于案头,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而非酒楼常见的油腻烟火气。
福慧公主准时赴约,依旧是一身华服,眉宇间带着天生的骄矜。
她打量着这间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雅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温禾起身相迎,今日她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罗裙,素雅却不失身份,笑容温婉得体:“公主殿下肯赏光,是温禾的荣幸,快请上座。”
两人分宾主落座,阿蛮安静地奉上香茗,是顶级的明前龙井,茶汤清洌,香气清幽。
福慧公主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并不急于饮用,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谢夫人今日请本宫来,不会只是品茶这么简单吧?”
温禾微微一笑,并不绕弯子:“公主快人快语。前日酒楼之事,虽是一场误会,但也让温禾意识到,或许与公主殿下之间存有些许误解。今日冒昧相请,便是想与公主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福慧公主,语气真诚:“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世间儿郎莫不倾慕。景珩能得公主青眼,是他之幸。然,感情一事,最是强求不得。景珩之心,系于家国百姓,亦系于我们这个小家。公主的一片真心,若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人与事,最终苦的,恐怕是自己。”
福慧公主闻言,脸色微沉,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你是在教训本宫?”
“温禾不敢。”温禾神色不变,依旧平和,“只是同为女子,不忍见公主因执念所困。殿下风华正茂,合该拥有两情相悦的圆满,而非将心思耗费在……已心有所属之人身上,平白失了身份。”
然而,福慧公主显然是陷入了情障,对温禾这番剖析并不买账,反而带着一丝讥诮:“好一张巧嘴!你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怕本宫抢了你的夫君!若非你用了什么手段,谢侍郎那般人物,怎会……”
温禾心中无奈,知道言语已难说通。
她轻叹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再开口时,语气虽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公主殿下,温禾虽出身乡野,却也知‘发乎情,止乎礼’的道理。景珩为人,光风霁月,最是重品性德行。他常言,行事当光明磊落,方为大丈夫。”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那些背后指使、构陷他人的小人行径,若传到他耳中,只怕……非但不会让他心生怜惜,反会令他更加不齿与厌弃。温禾想,这定然不是公主殿下乐见之局面吧?”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福慧公主耳边炸响。
她可以不在乎温禾的看法,却不能不在意谢景珩的态度。
温禾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她最深的担忧和痛处。
她脸色瞬间变了几变,骄横之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与被看穿心思的羞恼。
她死死盯着温禾,想从对方脸上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笃定。
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福慧公主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残余的茶汤洇湿了桌面。
她一句话也未说,脸色铁青,带着宫女拂袖而去。
温禾看着她的背影,并未阻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该说的都已说透,剩下的,便看这位公主殿下自己的选择了。
自那日松风厅一会后,福慧公主那边果然沉寂了下来,再未使出什么针对温禾产业的手段。
京城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了。
时序悄然进入盛夏,烈日炎炎,蝉鸣聒噪。
就在这酷暑难耐之际, “禾记酒楼” 再次引领风潮,推出了各式各样的冰饮。
跑堂的伙计们托着精致的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碗沁着水珠的冰镇酸梅汤,那乌梅、山楂、甘草熬煮出的深琥珀色汤水,酸甜生津,一口下去,通体的燥热都被驱散;还有那熬得沙糯清甜的绿豆汤,同样用冰镇着,解暑又养人。
更绝的是阿蛮在温禾点拨下捣鼓出的新奇物事,水果刨冰。
只见伙计用特制的刨子,将窖藏冬日冰雪制成细密的冰屑,堆成小小的雪山,再淋上浓稠的蜜制红豆沙、或是酸甜的梅子酱,更有那奢侈地用上时令鲜果切丁的,桃肉、瓜瓤、荔枝肉点缀其间,五颜六色,看着便觉凉意顿生。
入口冰屑瞬间融化,带着果酱的甜和水果的鲜,冰爽之感直冲天灵盖,瞬间征服了所有食客。
酒楼每日限量供应,往往不到晌午便被抢购一空,成为京城夏日最炙手可热的消暑圣品。
与此同时, “百味斋” 也适时推出了夏日限定点心系列。
那薄荷凉糕,通体碧绿半透明,入口清凉软糯,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瞬间便能抚平夏日的烦躁;水晶荷花酥,造型宛如盛开的荷花,层层酥皮薄如蝉翼,馅心是清爽的莲蓉,不仅好看,口感更是酥松不腻;还有那冰镇藕粉桂花糕,吃前用井水镇过,口感q弹嫩滑,藕粉的清香与桂花的甜香交织,甜而不腻,清凉解暑。
这些点心被白芷用更加清雅的油纸包裹,系上淡绿色的丝带,显得格外精致。
每日一开市,便被各府派来的丫鬟婆子抢购一空,再次在仕宦女眷中掀起了一股风潮。
温禾站在“禾记酒楼”三楼的窗边,看着楼下为了一杯冰饮而排起的长队,再想到“百味斋”门庭若市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风波暂平,事业蒸蒸日上,这京城的盛夏,在她眼中,也别有一番火热而甜美的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