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因为百加得的资料就是之前黑泽阵透露给君风和的。
所以眼下面对黑衣杀手的质问，银发青年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都没有给出任何无意义的回复。
驾驶座上，伏特加屏息凝神，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突然陷入僵持中的二人。
真的假的？百加得那家伙难搞得要命，大嫂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把人搞定了？
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但黑泽阵对此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本来君风和在跟他询问朗姆手下几位心腹的信息时，他觉得这是二人计划所需，因此便稍微透露了几句。
言语简洁，换成旁人或许都会听得云里雾里，可偏偏黑泽阵知道青年的能力，也确信对方能有办法做到杀人这件事。
所以他此刻的质问并非关于百加得的死，而是……
“你知道因为他的死导致组织损失了什么吗？”
黑泽阵眼神紧盯青年，眼底有着某种辩不分明的深沉底色。
百加得是在前往支援行动的路上出的事。他一死，组织在那边的打算不得不重新调整，直接错过了行动的最佳时机，以致于最终错失目标。
——“因为这件事，组织间接性损失了一条军火线。”
果然。
君风和心中了然嗤笑。
他分毫不怵黑泽阵此刻好似即将噬人的视线，只淡淡陈述：“这是让朗姆最快失信的方法。”
想来也是FbI那边战力不够，不然百加得就不该是惨死当场，而该是走在半路上“失踪”了。
不过也没关系，这才第一次嘛。想来后续组织会慢慢发现，朗姆的人总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前往任务的途中不是技不如人被杀了，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退一步来说，谁能确定那些人是被迫失踪，还是见势不妙背叛组织隐姓埋名逃跑了呢？
到那个时候，组织首领即便心有猜忌，也不能放任继续由朗姆派系里的人去负责那些极其重要的任务。
首领不能拿组织利益去赌，但不巧的是，君风和能。
至于黑泽阵可不可以……
银发青年掀起眼皮：“你如果介意，那就多接任务去弥补这份损失。”
口吻十分冷淡，无波无澜，态度鲜明。
开玩笑，这是黑泽阵的任职单位，又不是他的，他管利益不利益的？
两双眼睛无声对上，却是互不退让。
直到伏特加忍不住踩了一脚刹车停下，颤颤巍巍的道：“大哥……已经到了。”
幽绿狼眸从后视镜中冰冷扫过胆战心惊的墨镜大块头，旋即一言不发，撤身下车，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安全屋。
伏特加猛地松了一口气，看出自家大哥这是打算翻篇了。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满身狂飙杀气的男人身上，自然也就忽视了后排银发青年轻勾的嘴角。
这次的试探结果是君风和赢了。
——黑泽阵最看重的就是组织利益，一开始跟他搅合到一块的理由也是为了安抚组织首领的猜忌心。
但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份底线已然为他退让。
而底线一旦失去了不可改变性……
银发青年无声轻笑。
*
接下来的日子里，黑泽阵像是默不作声听取了君风和的建议。
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人暗地里为这位劳模疯狂增添日程。
总之君风和明显察觉黑衣杀手的空闲时间被压榨了十之七八，而与此同时换来的，就是他在组织据点的各个角落里与那位“神秘男人”更频繁的独处空间。
神宫八咫不光没有放弃从前的打算，甚至好像还特意进修了心理学相关，企图达成更进一步的目的。
而且因为自认为坐享其成了黑泽阵的成果，这家伙的行动步调简直大得惊人。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或许还有失败的风险，但坐在神宫八咫面前的可是君风和啊！
这不是巧了么？君风和怎么忍心让对方失望呢？
所以他开始日渐期盼与对方的再见，并且在对方出现以后明显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安心感。
就像今天。
在又一次感知到熟悉的温度与黑暗时，银发青年最先表现的居然是露出一抹清浅真实的笑意。
“总觉得，”未等来人出声，青年率先温声出口，“x先生和我的一位朋友有一点像。”
x先生，是他对这位身份不明人士的贴心称呼。
神宫八咫另一只手故作自然的搭在青年肩头，闻言姿势稍顿：“是么……那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银发青年这阵子早就习惯了跟他闲聊，此时便浑然不觉的同他分享，听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是我在一场很糟糕的意外里遇见的、很温柔的人。”
“这样啊，听起来你好像很喜欢他？”
“他对我很好。”银发青年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都跟着变得轻柔，“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
男人语声含笑：“那他一定是个值得你喜欢的人。”
“嗯……但是，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青年低低应声，稍微歪了歪脑袋，“说起来，x先生也一样。”
神宫八咫忍不住呼吸微顿：“……什么？”
“x先生很值得被爱。”青年认真的一字一句，“我也同样很喜欢x先生。”
话音落下，君风和感知到捂住自己双眼的那只手轻轻蜷缩了一下手指。
神宫八咫垂眸自上而下将他整个儿拢在自己眼中，忽而轻轻一笑：“你可是连我长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呢。”
这个问题很让银发青年费解：“这和长相无关。”
“那你能知道不在你面前时的我会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怎么抉择利弊吗？”
银发青年陷入了沉默。
这让神宫八咫眸光微暗，心道这一步有些难以跨越，恐怕还得多耗费点时间……
只是这段时日以来，青年逐渐不设防的这份信赖叫他又回到了那时赢得青年全部信任时的飘飘欲仙。
曾经拥有过的东西现如今却要重新一点一点经营——他还是低估了这份诱惑难耐。
“那x先生呢？”银发青年忽然在沉默中清浅出言。
“x先生见到的从来都是此刻的我……即便会对背后的我有所猜测，就像我也会暗自猜想x先生到底会长什么样子，平常都在做什么事一样，但是，那都不是真实的x先生，也不是真实的我。”
他不自觉攥紧了手指，语调也有了些颤抖。
“x先生如果真的亲眼看到了那样的我，还会像现在这样怀着怜悯……前来安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