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笼住了病房的窗。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走廊里的灯光次第亮起，透过门上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方方暖黄的光斑。
花盛刚给乐乐喂完小米粥，正拿着纸巾小心地替他擦嘴角，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七点了。盛先生和花咏还趴在保温箱边，借着暖光灯的光线，研究着两个小家伙的睡姿；沈文琅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本婴儿护理手册，却频频抬头看向保温箱，显然心思根本不在书上。
“爸爸，爹爹，，”花盛放下纸巾，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都这个点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有事我随时给你们打电话。”
盛先生头也没回，眼睛还黏在保温箱里的女婴脸上，语气带着点不情愿：“不急不急，再看会儿。你看这丫头，睡着还抿嘴呢，跟乐乐小时候一个样。”
花咏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孩子又不会跑，明天再来也一样。花盛一个人在这儿照顾乐乐，还有几个护士。
“盛先生不服气地反驳，我也想留下。直起了腰，眼神依旧恋恋不舍地瞟着保温箱，“我这不是担心嘛。乐乐刚生完，花盛一个人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花盛走过去，扶着盛先生的胳膊往门口引，“护士站就在隔壁，有事叫一声就行。你们年纪大了，熬不起夜，回去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来看孩子。”
盛先生被他说得动了心，脚步却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保温箱，像个被没收了玩具的孩子：“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来。”
“好，明天我让食堂给你们留着早餐。”花咏笑着推了他一把，“走吧，再不走赶不上晚高峰了。”
盛先生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花咏离开，门关上的瞬间，还隐约能听到他叮嘱的声音：“让花盛晚上警醒点，有动静赶紧叫医生……”
病房里刚清静了两分钟，花盛转头看向沈文琅，刚想开口，对方就抢先说：“我不急着走，我在这儿陪你。”
他把护理手册往沙发上一放，语气带着点固执：“我在家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儿守着。两个孩子这么小，万一有什么情况……”
“爸，您就放心吧。”高途在旁边帮腔，递给他一杯温水，“护士每小时都会来查房，花盛也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沈文琅没接水杯，眼睛盯着保温箱里的男婴，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在半空挥舞着。“你看你看，他醒了！”沈文琅的声音瞬间放软，又凑了过去，“这眼睛真亮，跟花盛小时候一样……”
高途无奈地看向花盛，眼神里带着点求助。花盛忍着笑，走过去在沈文琅身边蹲下：“爸，您还记得家里的兔兔吗？”
沈文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呀！那小子明天才放假。
“高途趁机接过话茬，语气里带着点狡黠，“乐乐明天想让您带着兔兔一起来医院，让弟弟妹妹也看看他们的‘兔兔哥哥’。”
沈文琅果然上钩，眼睛亮了亮。
“就是啊。”高途趁热打铁，伸手帮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咱们赶紧回去，明天再带着他一起来。
沈文琅这才彻底动了心，他最后看了眼保温箱里的小家伙，又嘱咐花盛：“有任何事，哪怕是孩子打个喷嚏，你都得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知道了爸，您放心吧。”花盛笑着应下，替他拉开门。
沈文琅跟着高途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对病床上的乐乐说：“乐乐啊，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花盛在呢。”
“嗯，谢谢爸。”乐乐靠在床头，笑着点头，“您也早点休息。”
门终于关上了，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花盛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盛先生和花咏的车缓缓驶离，沈文琅和高途的身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回病床边。
“终于走了。”他在床边坐下，替乐乐调整了一下靠枕，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他们今天在这儿待了快十个小时，眼睛都没离开过保温箱。”
“还不是因为高兴。”乐乐握住他的手，指尖感受到他掌心的薄汗，“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要躺会儿？”
“不累。”花盛摇摇头，低头在他手背印下一个轻吻，“我守着你和孩子，心里踏实。”
他起身走到保温箱边，借着柔和的灯光，看着里面熟睡的两个小家伙。女孩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男孩的小手依旧攥着拳头，像是在守护什么珍宝。花盛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玻璃，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保温箱镀上了一层银辉。花盛拉了把椅子坐在保温箱和病床中间，既能看到熟睡的孩子，又能随时照看乐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胀。
乐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眼皮发沉。连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涌上来，伴随着病房里安稳的气息，让他格外安心。他闭上眼睛前，听到花盛正低声对着保温箱说话，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们要乖乖的，别吵爸爸睡觉……”
夜深了，护士来查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花盛趴在保温箱边睡着了，一只手还搭在玻璃上，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病床上的乐乐睡得恬静，呼吸均匀；保温箱里的两个小家伙也安静地沉睡着，整个病房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温柔得像一首摇篮曲。
花盛其实没睡沉，护士的脚步声刚靠近，他就醒了。看到护士检查完仪器，又俯身看了看保温箱里的孩子，轻声说“一切正常”，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走到病床边，替乐乐掖好被角，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额发。月光落在两人脸上，温柔得像一层纱。花盛低头看着乐乐恬静的睡颜，又看了看保温箱里的两个小小的生命，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和等待，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答案。
真好啊，他想。
这个夜晚，没有了长辈们的絮叨，却有着独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宁静和温馨。花盛靠在椅背上，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明天，又会是热热闹闹的一天吧。他在心里悄悄期待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