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的手掌落在沈念途肩上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力度,不算轻佻,却足够拉近距离。“我猜你现在也没事,”他偏过头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映着午后的阳光,“要不要跟我去打球?附近的体育馆有空场。”
沈念途正被刚才那番话搅得心烦,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呀。”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迫切想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两人并肩往体育馆走,蝉鸣在树梢炸开,把空气烤得滚烫。江宇说起上周的物理竞赛,沈念途接话聊起天体运行的轨道计算,刚才书店里那点微妙的紧绷感,不知不觉就散了。原来抛开林溪这个话题,他们竟有不少共同语言——都喜欢理科,都爱琢磨难题,甚至连喜欢的篮球明星都是同一个人。
“你投篮姿势标准,”江宇看着沈念途跃起投篮的背影,在三分线外喊了一声,“就是手腕发力差点意思。”
沈念途落地时笑了笑,拍着篮球往回跑:“你倒是来试试。”
江宇接过球,指尖在球面转了半圈,屈膝、起跳、压腕,篮球划出道漂亮的弧线,空心入网。“看到没?”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
“运气好而已。”沈念途嘴上不服,却默默记住了他压腕的角度。
体育馆里渐渐热闹起来,汗水顺着两人的下颌线滑落,砸在亮面地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沈念途把外套扔在看台上,白衬衫被汗浸湿,贴在后背,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跑得很凶,像是要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全顺着汗水蒸发出去。
江宇看着他纵身跃起的样子,悄悄摸出手机。镜头里,沈念途正仰头盯着篮筐,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扬起的脸上,睫毛被照得透亮,嘴角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他按下快门,把照片发给江熠,附带一句:【按计划进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江熠刚冲进图书馆。林溪还坐在原地,面前的练习册摊开着,却一页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可乐瓶上的标签,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林溪!”江熠跑得气喘吁吁,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哥呢?”
林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空:“他说有事,走了。”
“哦……”江熠挠了挠头,顺势在沈念途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心里默念着江宇教他的话,“那……沈念途呢?他不是给你补课吗?”
提到这个名字,林溪的手指猛地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他也有事,走了。”
江熠瞅着她耷拉下来的嘴角,赶紧掏出手机,装作不经意地划开相册:“对了林溪,你看我刚收到的照片,我哥跟沈念途在打球呢,就在附近的体育馆,打得可激烈了。”
他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赫然是沈念途投篮的样子。少年跳得很高,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脸上带着她从没见过的鲜活笑意,眼里的光比馆外的阳光还要亮。
林溪的呼吸忽然顿住了。
这就是他说的“有事”?
她盯着照片里沈念途扬起的嘴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刚才在图书馆,他说有事要走时,语气里的轻松还清晰地响在耳边;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原来所谓的“急事”,就是跟江宇来打球。
他宁愿流汗奔跑,宁愿对着篮筐较劲,也不愿多待十分钟,给她讲讲那道没弄懂的几何题。
“打得挺好的吧?”江熠在旁边没心没肺地说,“我哥说沈念途看着瘦,没想到挺能跑,刚才还进了个三分球呢。”
林溪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照片。沈念途的球鞋是限量款的,她见过一次,他说“是我爸硬塞给我的,其实我不爱穿这么扎眼的”。可照片里的他,穿着这双鞋在球场上跳跃、奔跑,笑得那么开心,哪里有半分“不爱”的样子。
原来他不是不会笑,只是对着她的时候,懒得笑而已。
原来他不是真的忙,只是跟她待在一起,觉得是负担而已。
她想起自己缠着他补课的样子,想起自己用“怕虫子”威胁他的样子,想起他每次讲题时,虽然偶尔不耐烦,却还是会把步骤写得清清楚楚……那些她以为的“在意”,原来全是自作多情。
他大概早就烦透她了吧。烦她总也弄不懂的辅助线,烦她记不住的公式,烦她这个总也甩不掉的累赘。
“林溪?你怎么了?”江熠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溪猛地回过神,把手机推还给江熠,声音有点发颤:“没什么。”她站起身,胡乱把练习册塞进书包,“我也该走了。”
“欸?不等……”江熠的话没说完,就被林溪快步离去的背影打断了。
少女的步伐很快,像是在逃,书包带子歪在一边,长发被风吹得遮住了脸。江熠看着她消失在图书馆门口,摸了摸后脑勺,掏出手机给江宇发消息:【哥,好像有点不对劲,林溪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