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最后一缕热气消散在餐桌上方,乐乐收拾着碗筷,余光瞥见花盛又对着手机里的班级群出神——那是他托班主任拉进去的群,每天雷打不动爬楼看消息,尤其留意有没有男生给小乐的朋友圈点赞。
“别看了,”乐乐端着碗走进厨房,水流哗哗冲过瓷碗,“班主任都说了,小乐这学期连任学习委员,心思全在月考排名上。”
花盛“嗯”了一声,手指却还在屏幕上划着:“那也得防着点。上次家长会,三班那个男生看小乐的眼神就不对,下课总往咱们班门口凑。”
乐乐擦手出来,靠在门框上笑:“我倒想问问,要是——我是说要是,小乐真早恋了,你打算怎么办?”
花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头,眉头拧成疙瘩:“没有要是!我早就跟她说了,大学之前不许谈恋爱,谁敢找她,我打断他的腿!”
“你这脾气,”乐乐走过去,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当年你追我的时候,不也才高二吗?”
花盛一怔,耳根悄悄泛红:“那能一样吗?我是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那些毛头小子懂什么?今天喜欢这个,明天追那个,纯属耽误学习。”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小乐那么单纯,万一被人骗了感情,哭都来不及。”
乐乐坐在他身边,指尖敲了敲桌面:“你还记得她去年生日许的愿吗?说想考去海边的大学,学海洋生物。这孩子心里有数,比你当年清醒多了。”
花盛没说话,起身走到阳台。窗外的路灯亮了,晕黄的光洒在楼下的香樟树上,像极了小乐小时候荡秋千的样子。那时候她总缠着他,说长大要嫁个像爸爸一样会修自行车、会做糖醋排骨的人。怎么转眼就成了初中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呢?
“你呀,就是操心命。”乐乐也走到阳台,从背后轻轻抱住他,“小乐第一次月考拿了年级第三,回来跟你说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跟我说,想考的那所大学,图书馆能看到海。”
花盛的肩膀松了些:“我知道……可我就是怕。”他声音低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她小时候发烧,我抱着她跑三公里去医院,腿都软了;她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我比她还疼;现在她长大了,我却护不住她心里的事了。”
乐乐忍不住笑出声:“谁让你总把她当三岁小孩?上周她自己网购的辅导书,比你挑的还合适;前几天下雨,她把伞借给同学,自己淋着回来,说‘男生淋雨没事’——你看,她比你懂分寸。”
花盛沉默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乐发来的消息:【爸爸,我作业写完啦,刚跟同桌讨论完物理题,她教我做了道难题!】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
他飞快地回:【哪个同桌?男的女的?】
乐乐凑过来看,笑着抢过手机回:【是女生,上次来家里送过笔记的那个。你呀,别总神经紧绷~】
小乐很快回了个捂脸的表情:【我就知道爸爸会问!放心啦,我忙着刷题呢,没时间想别的~】
花盛看着屏幕,嘴角悄悄翘了点。乐乐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你看,她什么都懂。咱们当父母的,不就是看着她往更远的地方飞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遇到喜欢的人,只要那男孩靠谱,咱们该做的是教她怎么保护自己,不是把她锁起来。”
花盛转身抱住乐乐,下巴抵在她肩上:“我就是……舍不得。”
“我知道。”乐乐拍着他的背,“但你别忘了,她是咱们养出来的姑娘,眼光不会差的。再说了,真要有人敢欺负她,你这当爹的,不还在这儿吗?”
客厅的灯亮着,映得阳台的影子挨在一起。花盛想起小乐小时候,把他的领带系在玩偶脖子上,说要给“新郎”打扮;想起她第一次系鞋带,笨手笨脚缠成一团,却非要自己来;想起她拿到初中录取通知书那天,举着跑回家,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糟糟……
原来孩子长大,就是一点点松开父母的手,却把他们教的道理,都变成自己的铠甲。
花盛拿起手机,给小乐回了条消息:【物理题不会就问爸爸,别熬太晚。明天给你做糖醋排骨。】
按下发送键,他转身往客厅走:“明天买排骨去,要肋排,小乐爱吃带脆骨的。”
乐乐跟在后面笑:“这就想通了?”
“想不通也得想啊。”花盛回头,眼里的紧张淡了,多了点释然,“总不能让她觉得,爸爸是个只会瞎操心的老古板。”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着阳台上晾晒的小乐的校服,衣角在风里轻轻晃。花盛知道,有些担心会一直都在,但他愿意学着相信——相信那个曾经追着蝴蝶跑的小姑娘,现在能走好自己的路了。
就像当年,他爸也总骂他“早恋没出息”,可后来,还不是笑着把乐乐的手交到他手里。
原来爱就是这样,一代传一代,既带着点笨拙的牵挂,又藏着偷偷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