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客厅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盛先生对着镜子拨弄着鬓角,那里新冒出的几根白发像掺在棉线里的银丝,在光线下格外显眼。他皱了皱眉,转身对正在浇花的花咏说:“下午去理发店,把头发染黑。”
花咏手里的喷壶顿了顿,水珠落在绿萝叶上,顺着纹路滚成小水珠。“去什么理发店,”他转过身,眼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我来给你染。”
盛先生愣了一下:“你会?”
“怎么不会?”花咏放下喷壶,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划过他鬓角的白发,“年轻时在剧团,帮同事染过好几次呢。再说了,外面的染膏伤头发,我给你买的是植物的,温和。”
他说着就往储物间走,很快翻出一个棕色的盒子,里面装着染发膏和一把小巧的梳子。“你看,早就给你备着了,就知道你要跟这几根白头发较劲。”
盛先生看着他熟练地调配染膏,阳光落在花咏的发顶,给他花白的头发也镀上了层金边。“其实不染也没事,”他忽然说,“都这把年纪了,白就白了。”
“那可不行。”花咏把调好的染膏挤在小碗里,用梳子拌匀,“我家盛先生就算头发白了,也得是最精神的那个。”他拍了拍沙发:“坐好,头别动。”
盛先生依言坐下,花咏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身后,先用毛巾围住他的衣领,又往他耳朵里塞了团棉花。“可能有点凉,忍着点。”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温和的笑意。
梳子蘸着染膏,轻轻梳过盛先生的鬓角。花咏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头皮,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人觉得安心。盛先生闭上眼睛,能闻到染膏里淡淡的植物清香,混着花咏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像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花咏也总这样,坐在他身后给他剪头发,剪刀咔嚓咔嚓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戏文。
“别动。”花咏的声音带着点严肃,“这几根最顽固,得多抹点。”
盛先生顺从地把头低了低,感觉梳子在头皮上轻轻游走。他想起上次去参加老同学的聚会,有人开玩笑说他“头发白了显老”,回来后就总对着镜子发呆。其实他不是怕老,是怕自己老得太快,跟不上花咏的脚步。
“想什么呢?”花咏的手指敲了敲他的头顶,“眉头都皱成疙瘩了。”
“没想什么。”盛先生笑了笑,“就是觉得……你这手艺比理发店的好多了。”
“那是自然。”花咏得意地哼了一声,手里的梳子却没停,“我给你染得均匀点,保证染完年轻十岁,出去遛弯,广场舞队的大妈都得多看你两眼。”
盛先生被他逗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我可不去跳广场舞,要去你去。”
“我才不去,”花咏用纸巾擦了擦沾在他耳后的染膏,“我要在家给你炖汤,陪你看报纸,比跳广场舞舒坦。”
染膏慢慢敷在头发上,带着点微热的感觉。花咏放下梳子,用保鲜膜轻轻裹住他的头发:“等半小时,让它充分吸收。”他起身想去倒杯水,却被盛先生拉住了手。
“咏咏,”盛先生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暖,“谢谢你。”
花咏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烫:“谢什么,几根白头发而已。”
“不是谢这个。”盛先生握紧了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手背上的老年斑,“是谢你……一直陪着我。从黑头发到白头发,从年轻到现在。”
花咏别过脸,假装去看窗外的绿萝,声音却有点发颤:“说这些干什么,肉麻。”
半小时很快过去,花咏端来温水,用毛巾蘸着给盛先生擦头发。染膏被一点点擦掉,露出底下乌黑的发丝,只有靠近发根的地方还带着点浅棕。“冲洗一下就好了。”他扶着盛先生往浴室走。
莲蓬头的水流哗哗作响,花咏用指腹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泡沫顺着发梢往下淌。“感觉怎么样?”他问。
“舒服。”盛先生闭着眼睛,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比理发店的小姑娘揉得舒服。”
“那是,”花咏笑了,“我可是专业的。”
吹干头发后,盛先生又凑到镜子前,拨弄着鬓角。那里的白发果然不见了,头发黑得自然,像是年轻时的样子。他转过身,看着花咏,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真不错。”
花咏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窝:“我就说吧。”他顿了顿,轻声说,“其实……白头发也好看,像撒了点星星在上面。”
盛先生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小腹上:“那下次白了,还让你染。”
“好啊。”花咏的声音闷闷的,“不过下次,我给你染成棕色的,洋气。”
阳光穿过纱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盛先生看着镜子里相视而笑的两个老人,忽然觉得,几根白头发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身边有个人,愿意为你染黑头发,愿意陪你把日子过成诗,从青丝到白发,从心动到古稀。
客厅的绿萝又抽出了新叶,嫩得像翡翠。花咏收拾着染头发的工具,盛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忽然说:“晚上包你爱吃的荠菜饺子。”
花咏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