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把最后一本放进书包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秋风卷着打转。周野靠在走廊栏杆上的身影在玻璃上投下道斜长的影子,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和上次那件印着骷髅头的截然不同。
“花盛。”周野的声音隔着窗传来,比平时低了些,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微微发颤。
花盛拉上书包拉链,转身走出教室。乐乐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门口等他,看到周野时,下意识往花盛身边靠了靠,像只受惊的小兽。
“有事?”花盛的语气依旧淡淡的,目光落在周野手里的信封上,没什么波澜。这些日子,周野的“追求”他看在眼里:从每天准时出现在竞赛班门口递牛奶,到在食堂故意坐在隔壁桌默默看着他吃饭,甚至上次运动会,还把自己的号码布偷偷换成了和他同色系的——笨拙得像个没学过讨好的孩子。
“这个给你。”周野把信封往前递了递,信封边角被捏得发皱,“不是情书,就是……想跟你说点事。”
花盛没接,只是看着他。夕阳落在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把他左耳的银环映得发亮,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周野忽然笑了笑,笑得有点涩,“以前是我不对,总找那个……找乐乐的麻烦,对不起。”他说到“乐乐”时,目光往旁边瞟了瞟,带着点不自然的歉意。
乐乐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往花盛身后缩得更紧了些。
“我也想通了,”周野把信封塞进花盛手里,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强扭的瓜不甜,对吧?这信封里是上次欠你的人情——上次你帮我解的那道物理题,我找老师弄懂了,写了份详细解题步骤,说不定对你有用。”
花盛捏着信封,纸质粗糙的触感传来。他抬眼看向周野,对方正挠着头笑,耳尖有点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会再烦你了。”周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祝你……祝你们好好的。”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迈得很大,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却没再回头。
花盛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忽然叹了口气。
“他好像……变了点。”乐乐小声说,从花盛身后探出头,看着周野离开的方向。
“嗯。”花盛把信封塞进书包,伸手揉了揉乐乐的头发,“走吧,去吃晚饭。”
走到校门口时,乐乐忽然抬头问:“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
花盛停下脚步,看着他。路灯刚亮起,暖黄的光落在乐乐的眼镜片上,映出两个小小的光斑。“拒绝过了。”他轻声说,“但有些人,需要自己想通。”
就像周野,他的喜欢带着点横冲直撞的霸道,却也藏着少年人的真诚。之间的冷漠或许能让他退缩,却不如让他自己看清——有些距离,从一开始就存在。
晚自习时,花盛翻开了那个信封。里面果然不是情书,只有几张写得工工整整的解题步骤,字迹遒劲有力,和周野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最后一页的末尾,用铅笔轻轻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谢了,学霸。”
花盛看着那个笑脸,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主席台上见到周野的样子。少年靠在栏杆上,校服敞开着,眼神桀骜,像只没人敢惹的狼。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为了一道物理题,去找老师请教,还工工整整写下解题步骤。
他把那几张纸折好,放进了笔记本里。不是因为动心,只是觉得——这份笨拙的心意,或许值得被好好安放。
后来,周野真的没再找过他们。偶尔在走廊里遇见,他会低下头匆匆走过,像在回避什么;有时在食堂碰到,他会端着餐盘坐到最远的角落,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看过来,发现花盛在看他,又慌忙低下头。
花盛知道,周野正在慢慢退出。这份“追求”最终没能开花结果,却也没变成难堪的纠缠——对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心这个东西很小,一旦住下了一个人,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他的心里,早就被那个戴眼镜、笑起来有小虎牙的少年填满了,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从校服到未来,再也挪不开位置。
就像此刻,乐乐正趴在桌上睡着,眉头微蹙,大概是梦到了难解的数学题。花盛轻轻替他把滑落的眼镜推回去,指尖划过他温热的脸颊,心里柔软得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
窗外的月光淌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花盛低头,在乐乐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无声地说:“我在。”
至于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喜欢,那些笨拙的追求,就让它们随着秋风散了吧。有些人注定是过客,而有些人,是要携手走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