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晨雾还没散尽,像一层薄纱裹着整片林子,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倒比鸟鸣更先打破寂静。花咏裹紧了盛先生递来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顶,只露出半张脸,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往旁边人身上靠——盛先生身上总像揣着个小暖炉,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暖了几分。
“昨天剩的压缩饼干垫了垫,下山找个农家院吃碗热汤面吧。”盛先生手里拎着折叠好的帐篷,另一只手自然地护着花咏的后背,避开路边突出的树根。他穿了件深灰色抓绒衫,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浅色的内搭,晨光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往下淌,把侧脸勾勒得又清晰又柔和。
花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晨光照在斜前方,他们的影子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拖得老长,胳膊碰着胳膊,脚踝挨着脚踝,像幅被拉长的剪影画。他忽然想起昨晚盛先生替他掖被角时说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下山的路比上来时好走,却更窄些,偶尔要侧身让过迎面来的游客。刚转过一个弯,就撞见两个背着帆布包的小姑娘,手里举着相机正在拍远处的山景。看到他们时,两个姑娘的镜头顿了顿,视线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然后飞快地低下头,肩膀却悄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咬起了耳朵。
花咏没在意,倒是盛先生注意到了,低声笑了笑:“咱们俩这组合,是不是有点扎眼?”他指的是自己手里的帐篷和花咏怀里抱着的折叠椅——昨天收拾时图省事,没分装,看起来倒像是两人共担行李。
“大概是你长得太显眼。”花咏挑眉反击,却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得更紧了些。山路有点滑,盛先生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稳稳当当的。
又走了十几分钟,经过一片开阔的观景台时,遇到了一对牵着狗的老夫妻。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他们,老爷子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袖子,可老太太还是笑着冲他们点头:“年轻人,这山爬着累吧?”
“还好,空气挺好的。”盛先生回以微笑,松开花咏的手腕,转而扶了把差点被石子绊到的他。这个动作自然得像呼吸,却让老太太眼睛一亮,等他们走远了,就拉着老爷子说:“你看你看,我就说他俩是一对吧?那眼神,那小动作,藏都藏不住!”
老爷子推了推老花镜:“人家俩大男人,说不定是好兄弟。”
“什么兄弟啊,”老太太不服气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看刚才那高个子扶人时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这双眼睛看了几十年人,错不了!再说了,你见过哪个兄弟会互相替对方拢围巾角?刚才那矮点的脖子上的围巾,明明是高个子给系的,线头都歪到一边去了!”
老爷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跟着老伴的目光望向远处两个渐渐走远的背影,看着那个穿深灰抓绒衫的男人弯腰替身边人拍掉裤脚的泥土,动作自然又耐心,忽然觉得老伴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花咏和盛先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正聊得起劲。
“刚才在观景台看到山脚下有炊烟,估计是个村子,去那儿找碗面吃?”盛先生指着远处山谷里的几户人家,屋顶飘着淡淡的青灰色烟,在晨雾里像条细细的带子。
“行啊,最好是带辣椒的,驱驱寒。”花咏搓了搓手,刚才被盛先生握过的手腕还留着暖意,“对了,下山后去趟超市吧,上次你说想买的那个牌子的咖啡豆好像搞活动。”
“你怎么知道的?”盛先生有点惊讶,他就前天晚上随口提了一句。
“你手机购物车我看见了。”花咏笑得有点得意,“顺便给念念买盒他爱吃的草莓味曲奇,上周视频时他还念叨呢。”
盛先生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是你细心。”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带着点宠溺的意味。这一幕恰好被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大学生看到,两人瞬间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等他们走过,立刻炸开了锅。
“啊啊啊我就说他们是一对!你看刚才那个摸头杀!我的天,也太甜了吧!”穿白t恤的女生激动地晃着同伴的胳膊,手机还停留在刚才偷拍的照片界面——照片里,盛先生微微低头,花咏仰头笑着,阳光落在两人发梢,像撒了层金粉。
“我就说女人的第六感不会错!”扎马尾的女生一脸“我早看透一切”的表情,“你注意到没?他们的水杯是同款不同色!还有走路时,那个高个子总是往外挡一步,把靠悬崖的一侧让给另一个,这细节,普通朋友哪会这么上心!”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发个朋友圈!就配文‘山间偶遇神仙爱情,这波狗粮我先干为敬’!”白t恤女生飞快地编辑着文字,手指在屏幕上戳得飞快,“你说他们在一起多久了?看着好默契啊。”
“看这相处模式,肯定不短了,”马尾女生托着下巴分析,“那种自然的亲昵,装是装不出来的。你看那个矮点的,笑起来眼睛都弯成月牙了,一看就是被宠着的!”
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直到那两个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细节,连手里的登山杖都忘了拄。
而被讨论的主角们,此刻正坐在农家院的矮凳上,等着老板娘端来热汤面。花咏正低头研究盛先生手机里存的菜谱,手指划过屏幕:“这个红烧肉做法看起来不错,回头试试?”
“可以啊,不过得少放糖,你不爱吃太甜的。”盛先生凑过去看,肩膀挨着肩膀,“对了,下周要不要去看画展?你上次说的那个印象派特展,我订了票。”
“真的?”花咏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去?”
“猜的。”盛先生笑了,替他拂开落在碗沿的一根头发,“你上个月在美术馆门口站了半小时,盯着海报舍不得走,我还能看不出来?”
花咏心里一暖,刚想说话,老板娘端着两大碗面过来,笑着打趣:“俩小伙儿感情真好,看着就投缘!”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花咏低头嗦了口热汤,暖意从胃里漫到心里,偷偷看了眼身边正低头剥鸡蛋的盛先生,觉得这山里的早晨,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远处的林子里,鸟鸣声又起,清脆得像一串银铃,衬得这山间的时光,又静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