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是被父亲一脚踹出家门的。
前一晚,家里的公司账户被冻结的消息像惊雷般炸响,父亲接电话时手抖得握不住听筒,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等他从医院跑回家,看到的是满屋子的狼藉——父亲把书房里的古董花瓶砸得粉碎,碎片混着文件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是你!都是你惹出来的祸!”父亲红着眼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那是花家和盛家的宝贝疙瘩!你把人家儿子打成那样,现在好了,人家动动手指,我们家就全完了!”
赵磊被吓得浑身发抖,这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花家和盛家在这座城市的根基,是他这种靠着几个小钱耀武扬威的家庭根本无法企及的。他想起小花生平时冷淡的样子,想起乐乐护着小花生时坚定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却被父亲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错了?现在知道错了?”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抽,“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惹祸精!”
鸡毛掸子落在身上,疼得赵磊满地打滚。母亲从医院赶回来,哭着抱住父亲:“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让他去道歉,去求人家原谅啊!”
父亲这才停手,指着门口吼道:“滚!去给花家的小少爷磕头道歉!他要是不原谅你,你就别回来!”
赵磊是拖着一身伤出门的。校服被撕破了几个口子,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活像条丧家之犬。他站在盛家别墅门口,看着那扇雕花铁门,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张妈,看到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没说话,只是侧身让他进去。
客厅里,小花生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左手还缠着绷带,脸上没什么表情。盛少游和花咏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像在看一只肮脏的虫子。
赵磊的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对不起!小花生!我错了!”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我不该找人打你,我不该嫉妒你,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家吧!我给你磕头了!”
他“咚咚咚”地往地上磕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染红了光洁的地板。
小花生合上书,放下,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嫌弃,像在看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他站起身,慢慢走到赵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小花生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把赵磊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微微弯腰,凑近赵磊的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这才哪到哪?”
赵磊的身体猛地僵住,磕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对上小花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惹到的从来不是什么普通的少年。这个平时看起来有点别扭、有点护短的男生,骨子里藏着的狠戾,是他这种温室里长大的草包根本无法想象的。
小花生说完,直起身,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往楼梯走去。绷带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刚才那个语气阴沉的人根本不是他。
赵磊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看着小花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这才哪到哪”,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盛少游和花咏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的赵磊,径直走出了客厅。张妈拿着扫帚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仿佛地上跪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垃圾。
不知过了多久,赵磊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冲出盛家别墅。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刚才在那间客厅里,真的窥见了地狱的一角。
他不知道的是,楼梯拐角处,小花生正站在那里,透过栏杆的缝隙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眼神冷得像冰。花咏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没受伤的手:“别想了,不值得。”
小花生转过头,看着爹爹担忧的眼神,眼底的寒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他反手握住爹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有些代价,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有些人,也不配得到原谅。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陪着,那些黑暗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楼下,赵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客厅里的血迹被清理干净,阳光依旧温暖,仿佛刚才那场狼狈的道歉,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