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淌在学校门口的香樟树上，叶片上的露珠滚下来，砸在红砖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私家车刚停稳，小花生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书包带子还歪在肩上，人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下去。
“乐乐！”
他的声音清亮得像风铃，穿透了早高峰的嘈杂——自行车铃的叮当、早餐摊的吆喝、家长们的叮嘱，都成了这声呼唤的背景音。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下，乐乐正背着书包站着，校服领口系得整整齐齐，手里捏着半盒刚买的牛奶。听见声音时，他正在低头看鞋尖，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像被阳光洗过的玻璃珠，亮得惊人。
“小花生。”
他的声音比晨光还软，尾音轻轻扬起来，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笑着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平时不太明显，这会儿却陷得圆圆的，像盛了颗糖。
小花生已经冲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拽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走了走了，要迟到了。”他拽着人就往校门跑，乐乐手里的牛奶晃了晃，奶沫顺着盒口沾到指尖，他却没松手，任由小花生拉着自己往前冲。
书包在两人身后颠得厉害，像两只快乐的小尾巴。小花生的白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沾在乐乐的裤腿上，他低头看了一眼，非但没躲，反而把牛奶往胳膊里夹得更紧，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攥住了小花生的衣角——怕他跑太快摔着。
“你今天怎么坐私家车来的？”乐乐的声音被风刮得碎碎的，飘进小花生耳朵里，像羽毛搔过心尖。
“我爸说今天限行，特意让司机叔叔绕路送我。”小花生猛地停下脚步，差点让乐乐撞上来，“对了！我爹爹给我装了艾草糕，你要不要吃？”
他献宝似的拉开书包拉链，里头露出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鲜盒。乐乐刚要说话，就见小花生已经捏了一块往他嘴边递，艾草的清香混着糯米的甜，挠得人鼻尖发痒。
“刚出锅的，还热乎呢。”小花生眼睛亮晶晶的，“我爸说端午快到了，吃这个不容易招蚊子。”
乐乐咬了一小口，温热的糕体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的味道漫开来。他看着小花生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嘴里的艾草糕比平时吃过的都要香。“好吃。”他含糊地说，嘴角沾了点绿色的糕粉，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小花生笑得更欢了，干脆把整个保鲜盒塞到乐乐手里：“都给你，我书包里还有饼干。”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路过宣传栏时，乐乐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上面的通知说：“下周要体检，你记得空腹来。”
“知道啦，”小花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又想起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上次偷偷测过体重，好像又胖了两斤，你呢？”
乐乐的耳朵悄悄红了，飞快地说：“我……我不知道。”
“回头我们一起去校医室称称？”小花生拽着他的手晃了晃，像颗摇不停的小石子，“就趁午休的时候，没人。”
乐乐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软乎乎的。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叹息，却清晰地落进了小花生耳朵里。
教学楼的铃声突然响了，尖锐又急促。小花生“呀”了一声，又一次拽住乐乐的手往前冲，这次跑得比刚才更急，书包带拍打着后背，发出哒哒的声响。
“快点快点，老班要查岗了！”
乐乐被他拉着，几乎是踉跄着往前跑，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风从两人中间穿过去，带着艾草糕的甜香，带着晨光的暖意，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没头没脑的欢喜。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小花生的掌心有些汗湿，却烫得让人不想松开。
跑到教室门口时，小花生猛地刹车，两人差点撞在门框上。他喘着气，回头看了乐乐一眼，发现对方额前的碎发都跑乱了，沾在汗湿的额头上，像刚被雨水打湿的小草。
“你头发乱了。”小花生伸手，很自然地替他把碎发捋到耳后。
指尖碰到乐乐皮肤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乐乐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像染了胭脂。小花生也觉得手心发烫，飞快地收回手，假装整理自己的书包带。
“进、进去吧。”他结结巴巴地说。
乐乐点点头，先一步跨进了教室。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后铺了一地金箔，小花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晨光好像格外甜，甜得像乐乐嘴角那抹没来得及擦掉的糕粉。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烫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