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冷气似乎突然失灵了,盛少游只觉得一股燥热顺着脊椎往上窜,攥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陈品明那句“小花生把小朋友打哭了”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胸腔里的引线。
“会议暂停。”盛少游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甚至没顾上整理散落的文件,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陈经理,后续事项邮件沟通。”
电梯下降的三十秒里,盛少游拨通了花咏的电话,指尖因为气极而微微发颤:“你现在在哪?立刻来幼儿园,小花生闯祸了,把人给打了!”
电话那头的花咏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键盘敲击声骤然停止的动静:“我马上到,你先别冲动。”
“我能不冲动吗?”盛少游咬着牙,电梯门一开就大步迈出去,“我们怎么教他的?不许动手打人,他全当耳旁风了!”
驱车赶到幼儿园时,花咏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两人几乎是同时冲进教学楼,王老师正站在走廊里等他们,脸上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神情:“盛先生,花先生,你们来了。”
“我儿子呢?”盛少游的声音还带着紧绷,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小花生。
小家伙低着头,背对着门口,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他旁边的乐乐正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着什么。而不远处,一个穿着蓝色t恤的小男孩正被妈妈搂在怀里,胳膊上没什么明显伤痕,就是哭得惊天动地。
盛少游心头的火气更盛,刚想走过去,却被花咏轻轻拉住了。“先问问情况。”花咏的声音比他沉稳,朝王老师递了个眼色。
王老师叹了口气,把两人拉到一边:“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小花生。”
“怎么说?”花咏追问。
“刚才美术课,小花生和乐乐一起画大海,画得好好的,那个小男孩突然跑过去,把颜料泼在了他们画上。”王老师指了指那个还在哭的男孩,“小花生让他道歉,他不光不道,还推了乐乐一把,乐乐差点摔倒。”
盛少游的脚步顿住了。
“然后小花生就炸了,”王老师无奈地笑了笑,“跟小炮弹似的冲上去,拽着那男孩的胳膊就不撒手,虽然没真下重手,但把人家吓得够呛,愣是没敢还手。”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盛少游看着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嘶”地一声泄了大半,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气他冲动动手,又隐隐有点……欣慰?
花咏显然也没料到是这个原因,挑了挑眉,看向盛少游,眼底带着点“你看”的意味。
“盛先生,花先生,对不起啊,是我没看好孩子。”这时,那个男孩的妈妈走了过来,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刚才我也问清楚了,是我家孩子先不对,泼了人家的画还推人。”
“对不起,不管怎么说,动手总是不对的。”盛少游立刻道歉,语气诚恳了许多,“医药费我们承担,孩子要是吓到了,我们带他去看看医生。”
“不用不用,真没事。”男孩妈妈连忙摆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让他跟小花生和乐乐道歉。”
说话间,那个男孩被妈妈推到小花生面前,抽噎着说:“对不起……我不该泼你的画,不该推他。”
小花生这才慢慢转过身,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梗着小脖子,声音闷闷的:“没关系。”
盛少游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儿子脸上未干的泪,心里一软。他刚想开口,小花生却突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爸爸!他把我和乐乐画的大海弄脏了!还推乐乐!”
“我知道,爸爸知道。”盛少游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又柔又轻,“你生气是对的,因为他做错事了。”
小花生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那我打人是不是错了?”
“是。”盛少游擦掉他的眼泪,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推乐乐,是他的错。但你动手打他,就是你的错了。遇到这种事,你可以告诉老师,也可以找爸爸和爹爹,动手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糟,明白吗?”
小花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低下头,小声说:“可是我看到他推乐乐,我就特别生气……乐乐是我好朋友。”
站在一旁的乐乐立刻说:“盛叔叔,别怪小花生,小花生是为了保护我!”
盛少游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看向花咏,对方正看着他,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显然也听到了孩子们的话。
“保护朋友是对的,”花咏走过来,揉了揉小花生的头发,“但我们可以用更聪明的方式,比如大声叫老师,比如把朋友拉到身后,而不是自己动手。你看,你把他吓坏了,自己也哭了,是不是不太好?”
小花生吸了吸鼻子,看着那个还在抽泣的男孩,点了点头:“嗯……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盛少游把他抱起来,看向男孩妈妈,“真的很抱歉,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教他。”
“没事没事,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男孩妈妈笑着说,“以后让他们好好相处就行。”
离开幼儿园的路上,小花生靠在盛少游怀里,没再说话,大概是还在为自己动手的事难过。花咏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忽然说:“其实你小时候在p国也为了护着我,跟人打过架。”
盛少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怎么不记得?”
那个时候,盛先生可英勇了,还是个万人迷,连我也被迷住了。
盛少游的脸微微发烫,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花生,小家伙正睁大眼睛看着他,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盛少游捏了捏儿子的小脸,“保护想保护的人是很勇敢的事,但勇敢不代表要动手。爸爸和爹爹小时候也犯过这样的错,重要的是知道错在哪里,以后不再犯,对不对?”
小花生重重地点头,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爸爸,我以后会叫老师的。”
“真乖。”盛少游笑了,心里那点最后残留的火气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车厢里投下斑驳的光影。盛少游看着怀里渐渐放松下来的儿子,又看了看驾驶座上那个嘴角带笑的人,忽然觉得,养孩子或许就是这样——既要教会他明辨是非,也要保护他心底那份纯粹的勇敢和善良。
至于今天这场“架”,大概会成为小花生成长路上的一道印记,提醒他如何用更成熟的方式,去守护自己在乎的人。而他和花咏,能做的,就是陪着他慢慢长大,慢慢学会。
“晚上想吃什么?”花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让刘阿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还要给小花生做草莓蛋糕。”盛少游补充道,低头对儿子说,“不过要先把今天的事写下来,告诉我们以后该怎么做,好不好?”
“好!”小花生用力点头,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
车厢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连空气里都仿佛带着点甜意。盛少游知道,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意外”等着他们,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