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耶纳酒馆内,《锡耶纳酒馆惨案》正上演至高潮。
舞台上,演员们声嘶力竭地演绎着背叛与谋杀,猩红的地毯仿佛真的被鲜血浸透。
奥尔菲斯坐在二楼的包厢里,指尖在铺着天鹅绒的扶手上无声敲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地剖析着舞台上的每一处细节,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在落幕时,“偶遇”那位女主角桑格莉娅。
就在剧情推向最激烈的顶点,台下观众屏息凝神之际,一阵突兀的扑翅声打破了包厢区的静谧。
一只羽毛漆黑如墨、眼珠猩红的渡鸦,精准地穿过帷幔的缝隙,落在了奥尔菲斯手边的茶几上,喙中紧紧叼着一卷用黑丝带系着的羊皮纸。
奥尔菲斯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他与弗洛伦斯之间用于极端紧急情况联系的渡鸦——“夜影”。
它此刻不应出现在这里。
他迅速解下密信,展开。弗洛伦斯那平日里优雅流畅的字迹此刻显得急促而凌乱:
「会长,急报!您与诸位离开后不久,德罗斯公寓遭不明势力包围,现已起火!火势凶猛,对方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我身份所限,无法直接介入,但已紧急联络施特劳斯、艾琳、莎莉等就近成员火速回援。施密特医生与其妹安娜斯塔西娅……仍在实验室内,情况不明。」
纸张的边缘被奥尔菲斯攥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德罗斯公寓……那里不仅是七弦会的核心据点,存放着无数机密文件与研究成果,更是……承载着他与弗雷德里克之间那些逐渐清晰的、温暖而脆弱联系的“家”。
而现在,它正在被火焰吞噬,而他信任的同伴生死未卜。
没有丝毫犹豫,奥尔菲斯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瞬间盖过了舞台上的台词。他脸上惯常的冷静面具片片剥落,只剩下冰封般的凛冽与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惊怒。
“走!”他对身旁的弗雷德里克、莱昂和拉斐尔低喝道,声音紧绷如即将断裂的弓弦。
弗雷德里克立刻意识到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他看到奥尔菲斯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似于那晚发病时的惊惶,尽管这次被更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
“先生!”他伸手想抓住奥尔菲斯的手臂,担忧他面对火灾可能产生的剧烈反应。
但奥尔菲斯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包厢门口,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
弗雷德里克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色与决然,毫不犹豫地跟上。
拉斐尔在瞥见那渡鸦的瞬间已然警觉,此刻更是想起被囚于地下室的卡米洛——火海之中,那被困的杀手将面临何等绝境?他心中一紧,优雅的身影迅捷如风,紧随其后。
莱昂啐了一口,指尖的扑克牌化作一道黑光没入袖中,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被冷厉所取代,快步跟上。
四人无视了身后酒馆里仍在继续的戏剧和投来的诧异目光,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锡耶纳酒馆,融入伦敦冰冷的夜色,朝着德罗斯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
还未靠近格罗斯维诺街,远远便能看到夜空被不祥的橘红色映亮,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德罗斯公寓所在的那栋建筑已被熊熊烈火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燃烧的墓碑。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夜空,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数十名身着统一黑色劲装、面覆古怪金属护具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围困着公寓,他们行动有序,配合默契,正与试图冲入火场救援的零星七弦会成员交战。
奥尔菲斯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眼前的火焰与记忆中吞噬德罗斯庄园的大火诡异地重叠,剧烈的头痛如同铁锥凿击着他的颅骨。但他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减速,直接从大衣内侧拔出他那把定制的手枪,对着最近的一名黑衣人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划破夜空,也正式宣告了他们的加入。
弗雷德里克几乎在同时举枪射击,银发在火光中飞扬,他紧紧跟在奥尔菲斯身侧,试图为他分担压力。
紧接着,得到消息赶来的七弦会成员们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索菲亚刚从市集采买归来,看见这一幕瞳孔骤缩,手中装满食材的篮子早已丢弃,取而代之的是两柄闪着寒光的短刃,她娇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精准而致命。
莱昂早奥尔菲斯一步加入了战局,扑克牌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的利刃,每一次飞旋都带起一蓬血花。
“黑寡妇”怒骂一声,如同暗夜中的舞者,银丝甩动,缠住敌人的脖颈,鲜血飞溅,洒满她黑色长裙。
“女爵”褪去了华丽的伪装,手持一柄细剑,三两步腾飞,一剑穿喉,剑法刁钻狠辣,嘴上还带着讥讽的冷笑:“一群贱种……”
“银匠”挥舞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顺来的巨大的工匠锤,每一次砸下都势大力沉。
刚安置好雷奥的施特劳斯则如同真正的猎犬,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和追踪技巧,在混乱中精准地找出敌人的破绽,用他特制的武器给予致命一击。
然而,这群黑衣人比想象中更为难缠。
他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行动迅捷如鬼魅,即使中弹,只要不是要害,依然能继续战斗,仿佛被某种非人的力量驱动着。
警铃四起,赶来的伦敦警察试图控制局面,但他们的子弹对这些黑衣人效果甚微,反而在混乱中增添了更多障碍。
拉斐尔没有恋战,他的目标是主宅。
他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在混战中穿梭,手杖剑出鞘,精准地格挡开袭来的攻击,每一剑都直指敌人防守最薄弱之处,在东南角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入了火势相对较小的主宅入口。
浓烟弥漫,灼热的空气灼烧着喉咙,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卡米洛!
与此同时,奥尔菲斯和弗雷德里克陷入了苦战。
他们被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在中心战圈。
弗雷德里克枪法精准,但子弹是有限的。
奥尔菲斯凭借本能和训练反应抵挡着攻击,但越来越剧烈的头痛和眼前晃动的火光让他视线模糊,动作开始变形,反击几乎全凭潜意识里求生的本能。
“去书房!”弗雷德里克格开一记劈砍,对着奥尔菲斯喊道。
他记得,那个封存着“噩梦”的水晶瓶被奥尔菲斯留在了书房。那是他们现在可能唯一的、非传统的助力。
两人且战且退,向着一楼书房的方向移动。
子弹终于告罄,弗雷德里克将空枪砸向一名扑来的敌人,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奥尔菲斯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火焰的爆裂声如同魔音灌耳,他几乎能听到伊德海拉在火中狞笑的低语。
就在他们还未退至书房门口,就几乎要被黑衣人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
她站在书桌旁,垂眸看着桌上那个剧烈震动、紫黑色雾气疯狂冲撞瓶壁的水晶瓶。瓶中,噩梦那双矿石般的紫瞳因暴怒和焦急而燃烧。
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拿起了瓶子。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与门外的生死厮杀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穿越弥漫的硝烟与火光,正对上奥尔菲斯因痛苦和惊愕而收缩的瞳孔。
她的声音似乎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奥尔菲斯先生……别着急。”
她指尖微一用力,瓶塞应声而开。
浓郁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紫黑色雾气汹涌而出,瞬间凝聚成噩梦那扭曲而庞大的轮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女子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如刀锋的弧度。
“您要记得,‘毒蝎’……”
“……永远都是您最后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