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会被什么毁掉?答案很多,但这些答案都无外乎关于——“欲望”。
欲望是很可怕的东西,它可能会促使你努力进步去拿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但也极有可能会让你迷失其中,一落千丈。
人有无数欲望,可悲的是没有多少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吃,喝,嫖,赌。“病毒一样的存在。”莱昂如是说。
伦敦的雾是活的。
它舔舐过圣保罗大教堂的十字架,缠绕过议会大厦的尖顶,最终沉溺在白沙街的泥泞里,化作裹挟着鸦片与血气的噬人沼泽。这里是维多利亚时代华丽裙摆下的糜烂创口——警察的制服会被浓雾腐蚀,牧师的祷词会被赌徒的嘶吼吞没,唯有残缺的灵魂在此生生不息。
依稀记得当年的白沙街比现在还要混乱得多,警察从不敢涉足,杀人犯、赌徒、毒贩、人贩子等等一系列祸害社会的人都聚集在这儿。
可笑的是这里还有大片的诊所和全伦敦规模最大的福利院。
各种惨剧可想而知。
说实在的,莱昂可能是第一个不是由我而是被其他成员招揽进七弦会的,他当年的辉煌战绩我至今都是历历在目。
还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黑寡妇”莎莉去白沙街的金雀花赌坊执行她雇主的任务,临走前还把我的一块旧丝巾补好送了过来。那时候我的小说正在热销,所以我不缺这一小笔钱买一块丝巾,但她是很节俭的人,我并不愿意辜负她的好心——是的,这块丝巾我至今为止还在用。
她年纪也大了,即使身手不输给会里的年轻人,但我依然还是希望她一定注意安全,任务完不成也要保住命。
“戒指不如人命值钱。”我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哪天能保证这条命稳稳当当的?”这位老妇人呲着牙笑,“走了。”
我本以为这一天就要这么平静地过去了,直到深夜她敲开我的书房。莎莉站在门外,黑袍被血浸得沉甸甸的。她身后立着个少年,阴影在他脸上雕刻出西伯利亚荒原般的冷峻。。
“这是?”我戴上眼镜打量了一下他。
光线下少年露出全貌:六英尺的身架尚未完全舒展,旧衬衫领口撕扯成破布条,蓝眼睛像冻在极冰里的火焰。最骇人的是他攥在手里的东西——
一副扑克牌。
每张牌面都浸饱了血,红桃A黏在他的虎口,像刚剥下的皮肤。
血腥味从门口飘进来。
“会长,容许我介绍一下。”莎莉看着我,“这孩子叫亚瑟。” 在她的讲述中,我逐渐明白了前因后果。
亚瑟出身低微,但偏偏碰上了一个嗜赌成性的父亲。
母亲生下他后落了病根,他边打工边在白沙街找点碎活干攒钱准备送母亲住院。
攒够钱那天,从小听话的他也第一次自己做出了一个重大选择——辍学。
回到家,他准备拿攒了很久的医药费带母亲住院,翻遍家里却没有看见一分钱。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说到亚瑟的父亲老亚瑟,那可是白沙街着名的“幸运赌鬼”——幸运在于他总能找到新的债主,不幸在于他永远用儿子的血汗钱下注。
一把生锈的餐刀,一副家里破旧的扑克牌,这就是他带上的所有装备。
入会这年,他十六岁。
但他依然单枪匹马闯了当时全伦敦最着名的金雀花赌坊,对着自己这位“可亲可爱”的亲生父亲平静地出了刀。
“二十七刀。”莎莉语气平静得像在报菜价,“刀刀避开要害。最后用赌桌绿呢布裹着脑袋割下来的。”
没错,他父亲是被折磨死的。
“年轻人还是敢做。”我笑着擦了擦眼镜。
莎莉笑着叹了口气:“我上楼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众人尖叫着四散而逃,面庞还略显稚嫩的少年跷着腿坐在父亲的位置上,衣服被血染透,脚下躺着的鲜血淋漓的男人还在垂死挣扎,却被他漫不经心地踩在脚下。桌上溅了大片的鲜血,稀稀拉拉地往下淌,桌上的筹码都被染上了红色。
“你的一条命又能值几个钱。”他声音平静。
看见莎莉走进来时,亚瑟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将死不瞑目的脑袋从尸体上割了下来,然后拽起他父亲的衬衫擦了擦桌面的扑克牌,冲莎莉一挑眉:“夫人,能借个火吗?我要烧了这鬼地方。”
“莎莉夫人,您带回了个撒旦的学徒。”我说。
莎莉摊开手,耸了耸肩。
少年突然对我冷笑:“撒旦不敢收的人,您敢吗?”
我凝视他瞳孔里跳动的蓝火:“你要自首,还是改名换姓继续照顾母亲?”
他抓起桌面的裁纸刀,突然划破掌心。
血滴在扑克牌上,他抽出红桃K拍在桌面:“我要足够买下整条白沙街的钱,和能让我母亲进皇家医院的身份。”
很好,答案显而易见。
“你的选择很正确。”我听完总结道,“欢迎你加入七弦会。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份用来伪装的身份信息——”
我打开密室,成排的假身份档案在煤气灯下泛黄。指尖停在一份1910年的档案上:莱昂·拉斐尔,法裔孤儿,父母死于船难——完美契合他过分苍白的欧陆面孔。
“喏,‘莱昂’,怎么样?”
“Leon?”他笑了一声,“狮子?”
“会拉丁语?”我确实有些意外。
“会一点。母亲教的。她曾是巴黎大学的古典文学教师。”他垂下眸翻着档案,“可以,就这个吧。”
这句话解释了一切。解释了他划破掌心时像罗马角斗士的仪态,解释了他发牌时贵族式的优雅,解释了他为何选择用最残酷的方式审判赌徒父亲。
我将档案推过去:“金雀花赌坊需要新主人。”
他躬身行礼时,血从掌心滴落在波斯地毯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
我出资重修了金雀花赌坊,并让“莱昂”这个名字和金雀花赌坊的老板挂上了钩。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我看着他。
莱昂没有回话,笑容却渗出了狠辣。
“尊敬的会长‘渡鸦’,‘红桃K’向您致敬。”
重修的金雀花赌坊开张那夜,我站在二楼帷幕后看他游走在赌桌间。莱昂穿着定制西装,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牛津大学偷跑出来的贵族子弟。
直到某个醉汉掀翻轮盘赌桌时——
他笑着走过去,水晶酒杯看似不经意地砸在对方手上。碎裂声中被踩住手腕的醉汉惨叫起来,莱昂却用染血的玻璃片抵着自己虎口,轻声细语道:
“嘘,安静点——你知道吗?人类手掌有二十七块骨头……”
他俯身时西装领口露出暗红的扑克牌纹身:“我父亲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怎么拆开它们。”
此刻窗外白沙街的雾愈发浓重,吞没了教堂尖顶与贫民窟的炊烟。
莱昂转着尾戒抬头与我对视,蓝眼睛里燃烧着冰封的火焰。
我知道,又一只恶魔在七弦会的羽翼下诞生了。
而伦敦的雾,从来擅长掩盖罪恶的芬芳。
“我要吞噬所有堕落的欲望,连同制造它们的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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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评估报告c-1:dr.莎莉·怀特)
受试者呈现反社会人格与极度忠诚的矛盾特质。建议用作锋刃而非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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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案封存于:xx年x月x日
经手人:渡鸦
备注:可用作制约红桃K的筹码,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