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医者’的研究进度。”
奥尔菲斯换了一件丝绸衬衫,袖口的金线刺绣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他扶着梯子最后一个台阶站定,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我也来看看。”弗雷德里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银白长发像一道月光垂落。
他轻盈地跃下,皮靴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
五双眼睛同时转向他们。
施密特手中的手术刀停在半空,刀尖反射着冷光;安娜斯塔西娅正在整理一排冰锥;施特劳斯猛地回头,看见来者时绷紧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雷奥灰白的瞳孔转向声源,耳廓微微颤动;而被铁链固定在解剖架上的程愿缓缓抬头,黑色眼睛如同两口古井。
“呦,头一次这么热闹。”奥尔菲斯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地下室弥漫着草药、酒精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的皮鞋踩过潮湿的石板,停在施密特面前。
“会长,我看过了,烟火师的眼睛还有希望。”施密特放下手术刀,伤痕累累的嘴唇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奥尔菲斯点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他的目光扫过程愿被铁链勒出红痕的手腕,“看来我们的女士不太安分?”
“奥尔菲斯先生,”程愿突然开口,声音像她制的毒一样冰冷绵长,“说真的,您真的相信的药管用?”
烛光在她瓷白的脸上跳动,衬得那双黑眸更加深不见底。
施密特冷哼一声,拿起一个装满紫色液体的玻璃瓶:“,看不起谁呢?”瓶中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泛起诡异的光泽,“你以为只有你是医药世家的孩子?”
程愿的嘴角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这个么……倒是跟医药世家没什么关系。”
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手腕上露出一截青色纹身——那是清朝太医院的标记。
“没记错的话,奥尔菲斯先生要的是致幻的毒药。”她抬起下巴,“你一个救人的医生,如何同我一个杀人的行家比?”
弗雷德里克突然笑出声,银灰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有意思,七弦会最擅长救人的和最擅长杀人的杠上了么。”
他踱步到程愿面前,俯身嗅了嗅她发间的草药香。
“不过会长向来喜欢物尽其用……不是吗?”
奥尔菲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烛火在潮湿的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石墙上。奥尔菲斯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疯狂。
“明天计划就要正式启动了。除了有任务的成员,其他人——”指尖轻叩解剖台,发出清脆的声响,“都要以新身份前往欧利蒂斯庄园。想来你们已经熟悉了?”
“是的,会长。”安娜斯塔西娅轻声应答,残缺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大概是从丈夫的遗体上拿下来的。
奥尔菲斯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程愿的铁链上停留片刻:“明天普林尼夫人和也会到场。”他突然笑起来,那笑声让施特劳斯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噢,想想看,多么美妙的计划。”
施密特正在整理一排针筒,金属器械碰撞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有她们的帮助,总会轻松一点。”嘴唇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老天,她简直是天生的贵族千金!”
他拿起一支装满紫色液体的针管对着烛光检查。
“相信我,那股刁蛮劲可不是靠模仿就能演出来的。”
“还有红桃K绅士黑寡妇。”施特劳斯插话,年轻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崇拜,他蹲在雷奥身旁,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匕首,“这些前辈太厉害了,他们看上去完全就是为了这种场合而量身定做的。”
程愿的铁链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需要我准备些特别礼物给庄园的客人们吗?”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
奥尔菲斯微笑着起身,丝绸衬衫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明天就麻烦各位了。”
他转向施特劳斯,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
“,保护好烟火师。”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墙壁,“务必看紧闪金石窟——”
声音骤然冰冷。
“别让一个活物进去,也别让一个活物出来。”
“明白。”施特劳斯下意识挺直腰背,手指在匕首柄上收紧。
雷奥灰白的瞳孔转向声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弗雷德里克靠在梯子旁,银白长发像一道月光垂落。
他注视着奥尔菲斯的侧脸,银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了,你们继续忙吧。”奥尔菲斯的笑声在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轻轻荡开。他自然地伸手揽住弗雷德里克的肩膀,丝绸袖口擦过作曲家银白的长发。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施特劳斯挑了挑眉,而程愿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施密特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奥尔菲斯的手指在弗雷德里克肩头轻轻捏了捏,语气轻松得仿佛他们只是参加了一场寻常的晚宴。
“是。”众人的应答声在地下室石壁间回荡。安娜斯塔西娅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随后低下头继续整理。
施密特重新拿起手术刀切割标本,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当他们沿着螺旋石阶回到地面时,弗雷德里克突然停下脚步。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们每天都有这样紧张的工作吗?”他揉着眉心,指尖按在常年蹙眉留下的细纹上。
奥尔菲斯摘下眼镜,月光下他的眼睛显得异常疲惫而年轻。
卧室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上,将地下室的草药味与血腥气隔绝在外。“当然,”他把自己摔进羽绒床垫,声音闷在枕头里,“放松对于任何一个杀手或者特工来说——”他翻过身,栗色眼睛直视着弗雷德里克,“都是致命的。”
弗雷德里克修长的手指解开领结,银发如瀑布般倾泻在丝质睡袍上。他走到胡桃木柜前,取出一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小瓶。
“镇定剂就在柜子里,”他晃了晃瓶子,液体在月光下泛起涟漪,“你不用担心。”
停顿片刻,又轻声补充。
“还有我在。”
奥尔菲斯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这位作曲家微微皱眉。
“当然……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指尖在弗雷德里克跳动的脉搏上流连,“所以我才不得不吃那些该死的药,注射那些镇定剂到我的血管里。”
弗雷德里克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躺下。
床垫微微下陷,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碰到对方,又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窗外,伦敦的雾气渐渐笼罩了远处欧利蒂斯庄园的尖顶,为明天的盛宴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