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区委小会议室。
僵持还在继续。
周正已经失去耐心。
他站起身，准备采取强制措施。
“孙连城，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再不把文件交出来，我就只能请你去省纪委喝茶了。”
孙连城依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孙连城看一眼来电显示。
祁省长。
他心里一定。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接通电话。
并且，按下免提键。
“祁省长。”
周正的动作僵住。
他没想到，孙连城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接电话。
而且是祁同伟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洪亮的声音。
“连城同志，我听说省纪委的同志在找你要文件？”
“是，祁省长。”
孙连城如实汇报。
“周主任要调阅天穹项目的所有核心资料。”
“我跟他说这是保密项目，他不信。”
“哈哈哈……”
电话里传来祁同伟爽朗的笑声。
“周主任是负责任的好同志嘛，我们要理解。”
“这样，你告诉周主任。”
“配合省纪委工作，是我们每个党员干部的义务。”
“那些合规的、不涉密的文件，尽管让他们查。”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查！”
说到这里，祁同伟话锋突然一转。
“但是！”
“原则问题，绝对不能丢！”
“涉及项目核心机密的，没有我的亲笔批示，一片纸都不许拿出去！”
“谁要是敢强行带走，让他直接来找我祁同伟！”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泄露省里的商业机密！”
祁同伟的话，像炸雷一样在会议室里回荡。
周正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这哪是在给孙连城下指示。
这分明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也是在打田国富的脸。
“听清楚了吗？”
祁同伟在电话里问。
“听清楚了，祁省长！”
孙连城大声回答。
腰杆挺得笔直。
“好，那就这样。”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孙连城收起手机，看着脸色铁青的周正。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
喝了一口。
“周主任，您看，这事儿……”
周正死死盯着孙连城。
过了好半天，他才道。
“好，很好。”
“孙区长，咱们走着瞧。”
说完，周正一把抓起桌上的笔记本。
转身就走。
会议室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孙连城看着周正狼狈离去的背影。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后背，早已是一片冰凉。
……
省公安厅。
祁同伟放下手机。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田国富这条毒蛇，已经开始吐信子了。
如果不打在这个七寸上，他还会没完没了地缠上来。
“进来。”
祁同伟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程度走进来。
“老板。”
程度走到办公桌前，垂手站立。
祁同伟拉开抽屉。
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扔在桌面上。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胖子。
正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一一家夜总会里喝酒。
看起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暴发户。
程度拿起照片，看了一眼。
“这人谁啊？”
“看着挺肥的，不知道油水足不足。”
祁同伟点一支烟。
深吸一口，吐出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叫田小龙。”
“在京州开了家贸易公司，倒腾点建材生意。”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就知道吃喝玩乐。”
程度撇撇嘴。
“这种小角色，用得着我出手？”
祁同伟冷笑一声。
“小角色？”
“他可是田国富的远房侄子。”
程度拿照片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祁同伟。
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田书记的侄子？”
“老板，这可是条大鱼啊。”
祁同伟弹了弹烟灰。
“田国富查我的项目，我就查他的家风。”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这个田小龙，仗着他叔叔的名头，在下面没少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强买强卖、偷税漏税，甚至还可能涉及到一些工程项目的围标串标。”
“我要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挖出来。”
程度咧嘴笑了。
露出森白的牙齿。
“明白。”
“我就喜欢挖这种祖坟的事儿。”
祁同伟盯着程度的眼睛。
声音低沉。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我要知道他在京州的每一笔生意底细。”
“尤其是那些跟公权力沾边的。”
“我要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能一锤子把他钉死的那种。”
程度把照片揣进兜里。
“放心吧老板。”
“我办事，您还不清楚吗？”
“只要他干过，就是在地下埋了三尺，我也能给他刨出来。”
祁同伟点点头。
“去吧。”
“动作快点。”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程度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祁同伟一个人。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
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
京州市委。
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刚才光明区发生的事，已经有人汇报给他。
祁同伟和田国富，这是彻底撕破脸，真刀真枪地干上。
他李达康夹在中间，难受得很。
如果配合田国富，搞垮了天穹项目。
祁同伟固然会伤筋动骨。
但他李达康的政绩也会受到重创。
一百亿的投资啊。
能拉动多少Gdp？
能解决多少就业？
要是就这么黄了，他怎么向京州的老百姓交代？
可要是站在祁同伟这边，帮他保住项目。
那就等于得罪田国富。
而且，还要咽下之前被祁同伟羞辱的那口恶气。
这让他怎么甘心？
李达康走到巨大的京州地图前。
他的目光，落在光明区那一片。
那里曾经是大风厂的位置。
现在，已经被规划成未来的商业中心。
如果天穹项目落地，这里将会成为京州新的经济增长极。
他的政绩簿上，又会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为了政绩，个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
李达康深吸一口气。
他是个政治动物。
在核心利益面前，一切个人恩怨都要让路。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
“通知下去。”
“市里各部门，对省纪委的巡视工作，要全力配合。”
说到这里，他顿一下。
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但是，也要注意保护好我们的投资环境。”
“对于正在洽谈的重点项目，不能因为巡视就停滞不前。”
“要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挂断电话。
李达康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他知道，自己做出选择。
暂时和祁同伟保持默契。
先把项目这碗肉烂在锅里。
至于以后的事。
那就等吃完肉再说吧。
……
夜幕降临。
京州一家不起眼的洗脚城。
三楼的VIp包厢里。
田小龙正趴在按摩床上，享受着两个技师的服务。
他哼着小曲，一脸的惬意。
包厢对面的房间里。
程度坐在一台监控设备前。
屏幕上，正是田小龙那张肥腻的脸。
程度嘴里嚼着口香糖。
手里把玩着一个微型窃听器。
“慢慢享受吧，田大老板。”
他看着屏幕，冷冷地自言自语。
“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就在这时。
监控画面里，田小龙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
语气立刻变得谄媚起来。
“喂，二叔啊……”
“哎，您放心，我在这边老实着呢，绝对没给您惹事……”
程度的眼睛猛地亮了。
二叔。
田国富。
他立刻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开始录音。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也许，这一通电话。
就能成为引爆整个汉东政坛的导火索。
程度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屏幕。
耳机里，传来田小龙唯唯诺诺的声音。
还有电话那头，一个模糊不清，但极具威严的男声。
虽然听不太真切。
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官腔，隔着电流都能闻出来。
程度的露出得意的微笑。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