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方丈仙山。
此地仙气浓郁,遍地奇花异草,霞光万道。
孙悟空一个筋斗云稳稳落地,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此地的风光。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唐三藏那张被吓晕过去的脸,和镇元子那句阴森森的“当花肥”。
时间,不多了!
穿过一片紫竹林,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一处仙石平台上,三个打扮奇特的老头正围着一盘棋杀得难解难分。
左边一个,员外郎打扮,满脸富态,是福星。
右边一个,官袍加身,一脸精明,是禄星。
中间坐着的,脑门锃亮,一对长寿眉垂到胸前,正是寿星老。
“嘿,将军!”
寿星老落下一子,长长的眉毛都翘了起来。
“老寿头,你又偷看我棋路!”福星吹胡子瞪眼。
禄星在一旁嘿嘿直笑:“下棋嘛,不寒碜!”
就在这时,寿星老那长眉毛一抖,抬起头来。
“咦?”
他和福星、禄星同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孙悟空。
“我当是谁来了!”
福星一拍大腿,热情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吗!”
禄星也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恭喜大圣,贺喜大圣,脱离苦海,重获自由啊!”
寿星老更是拄着他的龙头拐杖,满脸是笑。
“猴哥儿,五百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来来来,刚从南极仙翁那顺了几个仙桃,快过来尝尝鲜!”
三个老神仙热情得过分,嘘寒问暖,极为熟络。
然而,孙悟空没有笑。
他现在心急火燎,没工夫跟这帮老家伙叙旧。
“别客套了。”
孙悟空开门见山,语气里没有半点温度。
“俺老孙今天来,不是来吃桃的,是来求救的!”
“求救?”
三位星君脸上的笑容同时一僵。
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说出“求救”二字,这事儿小不了啊!
寿星老连忙询问:“大圣请讲,究竟是何事?只要我等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孙悟空吸了口气,用最简练的语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俺老孙一时手滑,把那万寿山五庄观的人参果树给推倒了。”
“现在那树的主人镇元子,扣了俺师父师弟,限我三日之内医好那树。”
“医不好,他们就得集体打包,给那破树当化肥。”
孙悟空盯着他们,声音压低:
“三位老哥,你们是玩长生不老这行的专家,有没有什么方子,能把那树给救活了?”
话音刚落。
仙石平台上,鸦雀无声。
福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禄星手里的茶杯,停在了半空。
寿星老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一下就白了。
“咔哒。”
是福星手中的一枚白玉棋子,从指间滑落,掉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咣当!”
是禄星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咚!”
是寿星老手中的龙头拐杖,脱手而出,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背上。
“哎哟卧槽!”
寿星老一蹦三尺高,抱着脚原地打转,但他的脸上,不是痛苦,而是惊恐!
“大……大圣爷!”
寿星老声音都变调了。
“你……你刚才说,你把谁家的什么玩意儿给推倒了?!”
孙悟空皱了皱眉:“万寿山,镇元子,人参果树。”
“万寿山……镇元子……人参果树……”
福星和禄星当场呆住,嘴里机械地重复着那几个字,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亲娘老祖宗啊!”
寿星老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孙悟空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大圣爷!我的亲爷爷!你怎么惹上那个老祖宗了啊!”
他急得满头大汗,说话都带着哭腔。
“你知道那镇元子是谁吗?地仙之祖!与世同君!咱们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仙’!”
福星也回过神来,脸色惨白地补充:“何止是喊大仙!想当年三清开讲混元道果,这老祖宗都是有座位的!咱们仨,连站票都抢不着!”
禄星更是吓得直哆嗦:“那人参果树……那也不是普通的树啊!那是开天辟地之时就存在的混沌灵根!是镇元大仙的证道之宝,命根子!”
“你……你推倒他的树,这跟刨了他家祖坟有什么区别?!不,这比刨他家祖坟还严重一万倍啊!”
三个老神仙围着孙悟空,你一言我一语,急得团团转,那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孙悟空被他们吵得头疼,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行了!俺老孙知道他牛逼!”
“现在不是讨论他有多牛逼的时候!”
“我就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树?!”
“救?”
寿星老哭丧着脸,连连摆手。
“没得救!完全没得救啊!”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葫芦,又指了指福星和禄星。
“大圣爷,你太高看我们哥仨了!”
“我们炼的那些仙丹,给凡人吃,能延年益寿;给枯死的花草用,也能让它起死回生。”
“可那是人参果树啊!混沌灵根啊!”
福星也急了:“大圣爷,我们的丹药只能救凡间的草木,那人参果树是混沌灵根,生命构造完全不同!我们这点道行,连它的根在哪都看不明白,怎么救?”
禄星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事儿,它超纲了!严重超纲了啊!”
孙悟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本来以为,这三位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寿星,作为“长寿”领域的权威,怎么也得有点压箱底的绝活。
没想到……
就这?
看着三位老神仙那副“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的死样子,孙悟空火气上涌。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这帮老家伙,平时吹牛一个比一个响,真到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怂!
“行了,俺老孙知道了。”
孙悟空转身就走,多一句废话都懒得说。
“唉!大圣!大圣你别走啊!”
寿星老看他要走,急忙追了上来,一拍脑门。
“等等!或许……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孙悟空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只见福、禄、寿三星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紧急磋商了半天。
最后,还是寿星老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大圣,我们哥仨的本事,确实是上不了台面。”
“但是,三界之中,若说还有谁的能力,沾得上‘起死回生’、‘再造生机’的边,那恐怕……就只有一位了。”
“谁?”孙悟空沉声发问。
“南海,普陀山,珞珈洞。”
寿星老一字一顿地讲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的玉净瓶中,存有杨枝甘露,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活万物!”
“虽然人参果树是混沌灵根,但那杨枝甘露也非凡品,或许……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观音?
又是那个女人!
孙悟空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观音那张慈悲面具下高高在上的脸,还有她动不动就想念紧箍咒的样子。
去找她帮忙?
这不等于送羊入虎口吗?
孙悟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但是……
他看了看天色。
从五庄观出来,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时间,不等人!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去闯一闯!
“多谢了。”
孙悟空冷冷地丢下两个字,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他纵身一跃,翻上云端,辨明了南海的方向。
“走你!”
金光一闪,他已经消失在天边。
只留下仙石平台上,面面相觑、一脸后怕的三位星君。
“呼……总算是把这位瘟神送走了。”福星长出了一口气。
“你说,观音大士那边,能行吗?”禄星忧心忡忡。
寿星老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难!难于上青天!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吧!”
“反正,这口惊天巨锅,可千万别甩到咱们方丈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