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李靖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孙悟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还有闲工夫，伸出小拇指，慢悠悠地掏了掏被那声大喝震得有点痒的耳朵。
然后，对着手指轻轻一吹。
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说，老李啊。”
孙悟空懒洋洋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戳破了那漫天神将营造出的肃杀气氛。
“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显得你很没文化。”
“你口口声声说这奎木狼有罪，那我倒想问问，他具体犯了什么罪？你总得给我念念法条吧？”
李靖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这猴子在这种阵仗下，竟然还敢跟他掰扯这些。
他冷哼一声，手中宝塔金光流转，威严十足地喝道：“强掳凡间公主，致使国运动荡，此罪一也！”
“身为天庭正神，玩忽职守，私自下凡十三载，此罪二也！”
“条条都是重罪！还不够吗？！”
“哦……”孙悟空拖长了声音，点了点头，像个正在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听起来是挺严重的。”
他话锋一转，拍了拍手掌。
“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大殿中回荡。
一直跪在龙榻前，满脸泪痕的百花羞公主，缓缓站了起来。
她擦干眼泪，转过身，抬头直视着天空中那威风凛凛的托塔天王，眼神中没有了半分怯懦，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启禀天王！”
百花羞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宝象国公主百花羞，乃是自愿随奎木狼君下凡，并非被他强掳！”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公主是自愿的？！”
“这……这怎么可能？！”
金銮殿里的文武百官彻底炸了锅，一个个交头接耳，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龙榻上的老国王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天空中的李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愣住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猪二在旁边看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小声对沙三嘀咕：“我靠，猴哥这是什么操作？让受害者当庭翻供？刺激啊！”
李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迅速镇定下来，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定是这妖猴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你的心智！”
“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重新占据了道德高地。
孙悟空笑了。
那是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笑容。
“迷惑心智？李天王，你这想象力不去天庭文宣部写话本真是屈才了。”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用功德之力复制下来的信纸。
神念一动，那几张信纸瞬间放大，如同几块巨大的投影幕布，清晰地悬浮在半空中。
上面的娟秀字迹，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奎木狼星君亲启：君之情意，小女已知。然天规森严……只盼来生，能与君做一对凡人夫妻……】
【……披香殿玉女仙姝妆次：自那日天河畔惊鸿一瞥，狼之心，已随仙子而去……】
一封封情书，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靖的脸上。
孙悟空指着那几块“幕布”，对李靖咧嘴一笑。
“李天王，看清楚，这是他二人的信物，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还觉得，是‘强掳’吗？”
李靖的脸，瞬间就绿了。
他身后的天兵天将们，也都面面相觑，眼神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这瓜……好像有点大啊！
“你……你……”
李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指着孙悟空，但仍旧嘴硬道：“伪造！这定是你这妖猴伪造的书信！”
“休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混淆视听，挑战天威！”
“好一个‘妖法’！”
“好一个‘伪造’！”
孙悟空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极致的嘲弄和冰冷。
“行啊，李天王，既然你非要说我用妖法，非要说这是假的……”
“那俺老孙，就让你，让这三界六道都看一看……”
“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话音刚落，孙悟空那双原本闪烁着金芒的眼眸，瞬间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金色所取代！
仿佛有亿万星辰的因果，在他眼中生灭轮回！
【功德法眼，全力催动！】
【神通——因果回溯·显！】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孙悟空为中心，瞬间扫过天地！
下一秒，宝象国都城的正上空，一道比刚才那些信纸投影宏大万倍的巨型光幕，凭空展开！
那光幕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九天之上的景象，清晰无比地投射了下来。
画面一开始，是天庭那云雾缭绕，金碧辉煌的披香殿。
一个身穿仙裙，容貌秀美的玉女，正跪在地上，以泪洗面。
她的面前，一个威严的仙官正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宣布着玉帝的旨意：“……着，赐婚于融金大神，三日后完婚，钦此。”
玉女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画面一转。
在披香殿一个无人的角落，奎木狼一身星光闪烁的官服，正紧紧拉着玉女的手。
“香奴，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老匹夫！”
“我们……我们一起下凡去！我回头就去兵部打报告，申请一个下凡历劫的名额！”
“你放心，等到了下界，我化作妖怪‘抢’走你，这样天庭就不会追查，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玉女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
整个“乱点鸳鸯谱”、“为爱私奔”、“自导自演苦肉计”的过程，被360度无死角，高清无码地直播了出来！
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对话，都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神仙、每一个凡人的耳中、眼中！
全场，死寂。
天空中，那些原本杀气腾腾的天兵天将，一个个握着兵器的手都僵住了，眼神呆滞，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他妈演的是哪一出？！
金銮殿里，宝象国的文武百官，包括那位老国王，全都石化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公主，那场让他们悲伤了十三年的国难，搞了半天……是一场天庭高管的家庭伦理剧？！
唐僧师徒几人更是看得瞠目结舌。
猪二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喃喃自语：“我滴个龟龟……猴哥这……这是随身带着‘天庭纪实频道’吗？太劲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到了一个人身上。
托塔天王，李靖。
此刻，这位天庭兵马大元帅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张由青转紫，由紫转黑，最后变成猪肝色的调色盘。
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辱！
当着三界众生的面！
当着他麾下数万天兵天将的面！
当着这满城凡人的面！
孙悟空，用这种他连想都想不到的方式，把天庭的脸皮，把玉帝的脸皮，把他李靖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扒下来，扔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上了几万脚！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脸按在地上用砂轮反复抛光啊！
他完了！
他李靖，今天从一个威严的执法者，彻彻底代地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给天庭丑闻擦屁股，结果被糊了一脸的倒霉蛋！
“妖……妖猴！！”
李靖指着孙悟空，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嘶哑得如同破锣。
“你……你竟敢……竟敢使用此等妖法，窥探天庭隐私！！”
“这是大罪！！”
孙悟空缓缓收了神通，漫天的光幕化作点点金光消散。
他重新将金箍棒往肩膀上一扛，掏了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妖法？”
“不，这玩意儿，在我们那儿叫‘监控录像’，也叫‘证据’。”
他上前一步，那股霸道无匹的气势，竟压得李靖身后的天兵天将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孙悟空用金箍棒遥遥指着李靖，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人证，物证，‘监控录像’俱在。”
“李天王，你还觉得，他俩有罪吗？”
“或者说……”
孙悟空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你觉得，是你李天王的脸面重要，你天庭的脸面重要……”
“还是这三界的公道，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