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的脑袋！将会是挂在这串项链上的……第十颗！！”
九重叠加的终极诅咒，化作最恶毒的言灵，狠狠砸向孙悟空的元神。
整个黑暗世界，都在这怨念的巅峰下，疯狂震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面对这足以让大罗金仙都道心崩溃的怨毒，那粒微不足道的金色光点，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在那惊涛骇浪般的怨念中心，那尊金色的元神，缓缓抬起了头。
一道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喧嚣与嘶吼，清晰地回荡在这片精神世界。
“说完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那滔天怒火之上。
那尊高达百丈，由纯粹黑暗与怨念构成的巨大魔影，所有正在哀嚎的嘴，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它预想了无数种可能。
对方可能会惊恐求饶。
可能会义正言辞地反驳。
可能会搬出佛法大义来试图“度化”它。
甚至可能会直接动手，试图用蛮力将它镇压。
但它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一种……仿佛在听邻居家小孩哭闹的，极度蔑视的平静。
“你……！”
魔影的怒火被瞬间点燃到了极致，正要爆发出更恐怖的诅咒。
可孙悟空根本没给它这个机会。
他抢先一步，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平静，反而带上了一丝……认同？
“你们说得没错。”
轰——！
这五个字，比之前任何一道神雷都更具威力！
它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精准而又凶狠地，砸在了巨大魔影的意识核心之上！
狂暴的魔影，那即将喷涌的怨念，瞬间卡壳。
整个由黑暗构成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
它……它说什么？
它说……我们没错？
就在魔影陷入巨大错愕的瞬间，孙悟空的声音，如同连绵不绝的重炮，一句接一句地轰了过来！
“你们的牺牲，毫无意义。”
“你们的虔诚，一文不值。”
“你们的失败，不是你们不够努力，更不是你们心不诚！”
巨大魔影开始剧烈地颤抖。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迷茫。
它嘶吼了无数年，挣扎了无数年，诅咒了无数年。
它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第一次，有人没有指责它怨念太深，没有劝它放下屠刀。
而是……肯定了它所有的痛苦。
孙悟空的金色元神，向前飘了一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直指问题的核心！
“是这天道不公！”
“是那灵山虚伪！”
“是这满天神佛，从一开始，就把你们当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这几句话，仿佛九柄淬了剧毒的利剑，狠狠刺入了魔影最核心、最柔软、最痛苦的那个点！
“啊——！！”
巨大魔影发出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嘶吼。
那嘶吼中，狂怒在减退，而无尽的痛苦与委屈，却在疯狂滋生！
它那由无数张嘴脸构成的面庞，剧烈地扭曲着。
它们嘶吼了无数年，诅咒了无数年，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可它们自己都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去恨，却从未有人像眼前这个金色的小人一样，如此清晰、如此肯定地，一语道破它们所有怨恨的根源！
孙悟空看着它的反应，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
他知道，鱼，上钩了。
“他们高高在上，坐看风云，视众生为蝼蚁。”
“你们的苦难，在他们嘴里，是‘劫数’。”
“你们的死亡，在他们口中，是‘定数’。”
孙悟空的声音带着冰冷刺骨的嘲讽，像一把手术刀，将那血淋淋的真相，一层层剖开，展示在它的面前。
“你们的尸骨，被风沙掩埋，成了他们粉饰太平的功德碑。”
“而你们的怨恨，则被他们巧妙利用，成了囚禁下一个‘有缘人’的天然牢笼。”
“你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工具。”
“是取经路上，用来凑数的‘损耗品’！”
“损耗品……”
巨大魔影身上，那无数张嘴，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
它们身上的怨毒黑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外放，反而开始向内收缩，凝聚。
一种比单纯的怨恨，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情绪，正在其中酝酿。
孙悟空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图穷匕见，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让它根本无法拒绝的问题。
那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你们，恨吗？”
“恨——！！”魔影下意识地咆哮。
“想不想……”孙悟空的语调变得悠长，充满了蛊惑，“看着这套虚伪的秩序，在你们的面前，轰然倒塌？”
魔影的咆哮，戛然而止。
它那庞大的身躯，停止了颤抖。
倒塌？
“想不想……”孙悟空的元神再次逼近，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恶魔的低语，“让那些高高在上，漠视你们、算计你们、把你们当成垃圾一样丢弃的神佛……”
“……付出代价？”
代价！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魔影那混沌了无数年的意识！
它那足以污染大罗金仙的、纯粹的、为了恨而恨的执念，在这一刻，被孙悟空成功地撬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怨恨，不再是目的。
它成了一种……手段。
一种，可以用来复仇的手段！
那巨大的魔影，第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咆哮。
它身上那亿万张嘴，也诡异地闭上了。
整个黑暗的精神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许久。
一个无比嘶哑、无比干涩，混合了九重嗓音，充满了无尽疑惑与渴望的声音，从魔影的深处，缓缓响起。
“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