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未归，院中却比他离开时更为洁净。戮默推开禅房的门，室内亦是干净整洁。
矮几上，他平日惯用的笔墨纸砚被归置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一盏清水，里面漂浮着几片花瓣，散发着极淡的香气。
李慕婉正挽着袖子，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腕，拿着一块湿布，踮着脚努力擦拭着书架高处的积尘。
听到开门声，她回头看到是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回来啦！”
她丢下抹布，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脸上露出欣喜。
“你没事吧？玄苦大师说你去静修了。”
这三日，她守着空荡荡的禅院，除了每日必要的洒扫和收集露水，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门槛上，望着戒律院的方向，等他回来。
戮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整洁的禅房和那盏花瓣水。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
“我看那里有灰尘，就擦了擦。水里的花瓣是后院摘的，闻着很香，你说不定会喜欢。”
她记得他似乎不喜欢浓烈的气味，所以只挑了几片味道最清雅的。
戮默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他走到矮几旁坐下，看着那盏花瓣水，水中倒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他忽然觉得，这间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简洁冷清的禅房，因为这细微的改动，似乎多了点生气。
李慕婉见他沉默，以为他不喜。
“是不是我不该动你的东西？我下次不放了……”
“无妨。”戮默打断她。
他拿起一本未看完的经卷，准备阅读，借此平复心绪。
李慕婉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她不敢打扰他，便轻手轻脚地继续去擦拭书架。
擦到书架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她发现有几张写满字，却被揉皱后随意丢弃的宣纸。
想来是戮默平日练字或抄经时，觉得不满意的废稿。她想着，这些废纸放在这里碍事，不如清理掉。
于是她便蹲下身，小心地将那几张皱巴巴的纸抹平，准备叠好拿出去。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其中一张纸的背面。
这张纸的正面，是戮默抄写的一半《心经》，不知因何故废弃了。而背面原本应该是空白的地方，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一个重复了无数遍的字。
“婉。”
李慕婉愣住了。
她虽然识字不多，但这个字，她认得。
那天他教她写字，后来莫名其妙写下来，又莫名其妙抹掉的那个字，就是“婉”。
他……为什么要在废弃的经书背面，写这么多她的名字？
她拿着那张纸，怔怔地出神。
【空间里，哎哟喂！翻车了！主子你也有今天！让你闷骚，这下被正主逮个正着了吧！】
戮默看着手中的书，却久久未能翻过一页。
他的神识不自觉地笼罩着她，自然看到了她蹲在书架前的背影，以及她手中拿着的那张纸。
当他看清纸背面那满篇的“婉”字时，他周身的气息一滞！
那是他前几日心绪不宁时，无意识写下的！写完便揉弃角落，早已遗忘。却不想，竟被她翻了出来！
他几乎要立刻出声呵斥，让她放下。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刹那，他看到了李慕婉懵懂的反应。
她只是蹲在那里，低着头手指轻轻抚过纸上的字迹。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戮默已经到了唇边的呵斥，瞬间堵住。
或许……她根本不懂这代表着什么。
不懂也好。
他垂下眼眸，将视线重新投回手中的经卷上，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握着经卷边缘的指节，微微泛白。
【主子啊主子，你这暗戳戳的心思，也就骗骗你自己和小慕婉。】
李慕婉偷偷抬眼瞄了戮默一下，见他依旧在专心看书，似乎并未注意到她这边。
她悄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写满“婉”字的纸抚平叠好，偷偷塞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