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像一头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巨兽，喘着粗气，缓缓滑入“流浪者集市”外围那一片混乱不堪的“公共停泊区”。与其说是停泊区，不如说是一片被各种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飞船残骸、废弃空间站构件和小行星碎片勉强圈出来的巨大垃圾场。导航信标时断时续，指示混乱，时不时有小型飞船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差点发生碰撞。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引擎废气的刺鼻味道、金属锈蚀的腥气，还有无数种族混杂在一起的、难以形容的体味和信息素。嘈杂的、用各种语言和电磁波表达的讨价还价声、争吵声、甚至零星的枪声，通过未加密的公共频道不断涌入舰桥，吵得人脑仁疼。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比菜市场还乱！”张猛皱着眉头，看着舷窗外那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一艘涂得花里胡哨、装甲板上满是弹孔的小型炮艇，几乎是贴着“希望号”的舰首嚣张地掠过，尾部喷出黑色的浓烟。
“法外之地，三不管区域，能指望多好。”王虎叹了口气，看着控制台上显示的、高得离谱的停泊费和“安全保证金”（其实就是保护费），肉疼得直咧嘴。“会长，这地方鱼龙混杂，我们这船太扎眼了，得小心。”
陈默点点头，“希望号”虽然残破，但骨架和部分新换的装甲还是能看出不凡，在这堆破烂里确实显眼。“塔克丝，扫描周边，重点排查是否有阴影帷幕或UptA的识别信号。猛子，安排双岗警戒，武器系统保持最低能耗待命，但别露出来。王虎，你带两个人，换上便装，先去探探路，重点是情报和补给渠道，尽量低调。”
“明白！”三人领命。
“希望号”找了个相对偏僻的角落，艰难地停稳，外部灯光调暗，像一头蛰伏的受伤野兽。张猛立刻带人布置警戒哨和简易感应器。王虎则和两个机灵的队员，换上从仓库翻出来的、带着磨损和油污的旧宇航服，混入了停泊区通往内部集市的、如同迷宫般狭窄而肮脏的金属通道。
陈默留在舰桥，看着塔克丝扫描反馈回来的信息流。集市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由无数个连接在一起的废弃飞船、空间站模块和小行星洞穴构成，几乎没有规划可言。能量信号杂乱无章，充斥着各种危险品和违禁武器的波动。生命信号更是五花八门，从常见的碳基生物到能量体、机械生命，甚至一些难以分类的诡异存在。
“检测到十七个符合阴影帷幕商会部分特征的能量信号源，分散在不同区域，活跃度中等。未发现UptA官方船只的明确信号。但检测到多个加密等级较高的私人通讯节点，无法破译内容。”塔克丝汇报。
果然有阴影帷幕的人！陈默眼神一冷。虽然预料之中，但确认了还是让人心头沉重。
几个小时后，王虎三人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会长，打听了一圈。”王虎灌了口水，压低声音，“情况比想的还糟。阴影帷幕在这儿的势力不小，有个固定的据点，叫‘暗影之巢’，是这里最大的情报贩子和黑市商人之一。他们确实在悬赏找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赏金高得吓人。而且……他们好像对‘静滞星域’那边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正在暗中收购一切从那个方向来的‘古董’和‘异常物品’，价格开得很高。”
陈默心里一凛。收购静滞星域的古董？是为了那个黑盒子？还是另有所图？
“补给呢？”陈默问。
“难！”王虎摇头，“常规的能源和食物价格飞涨，还掺假。高级的零件和武器根本买不到，都被几个大势力垄断了。我们需要的跳跃引擎核心部件，我问了几家，一听型号，要么说没有，要么眼神就不对劲，估计是猜到我们船的情况，想宰肥羊或者报信。”
这时，塔克丝突然发出警示：“会长，接收到一个加密的、指向性很强的短讯，使用了古老的机械境贸易密码……内容是：‘静滞的客人，如需‘钥匙’线索，可至‘生锈齿轮’酒馆，找老哈默。只限今日。’”
静滞的客人？钥匙线索？陈默瞳孔一缩！这信息是冲他们来的！对方知道他们来自静滞星域？还知道他们在找“钥匙”（开启黑盒的钥匙）？老哈默？生锈齿轮酒馆？
是陷阱？还是真的情报来源？
“塔克丝，能追踪信号源吗？”
“信号经过多次中转，源头已消失。无法追踪。‘生锈齿轮’酒馆已定位，位于集市第三层边缘区域，口碑……复杂，以情报交易和灰色交易闻名。”
去，还是不去？
陈默快速权衡。对方点名“静滞的客人”，很可能与守望者有关，或者至少是知道内情的人。钥匙线索对他们至关重要。但风险极大，可能是阴影帷幕的陷阱，也可能是其他未知势力的圈套。
“猛子，挑两个最机灵、最能打的，跟我去一趟‘生锈齿轮’。”陈默最终决定冒险一探，“塔克丝，远程支援，监控酒馆周边能量波动和通讯。王虎，留守飞船，做好随时起飞的准备。”
“默哥，太危险了！我跟你去！”张猛立刻说。
“你目标太大，容易暴露。留在船上，万一有事，需要你接应。”陈默摇头，“放心，我有分寸。”
半小时后，陈默和两名精干的队员（一个叫阿杰，擅长潜行和电子对抗；一个叫铁臂，力量强化型，近战好手），穿着不起眼的旧宇航服，脸上做了简单的伪装，混入了嘈杂混乱的集市内部。
集市内部比停泊区更加不堪。通道狭窄潮湿，头顶滴着不明的液体，两旁是各种用破烂金属板和防水布搭起来的摊位，卖着来路不明的武器、零件、药剂、甚至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奴隶”。各种种族的人形和非人形生物摩肩接踵，眼神大多警惕而贪婪。空气中混杂着汗臭、血腥味、劣质燃料和某种致幻剂的甜腻气味。
三人小心地避开冲突，按照导航，来到了位于一片废弃货舱区域的“生锈齿轮”酒馆。酒馆门口挂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齿轮标志，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节奏诡异的音乐和喧闹声。
推开厚重的、满是划痕的金属门，一股更加浓烈的酒气、烟草味和体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形形色色的顾客挤在粗糙的金属桌椅旁，大声喧哗、赌博、或者进行着见不得光的交易。吧台后面，一个身材矮壮、留着络腮胡、一只眼睛是机械义眼的老头，正慢悠悠地擦着杯子。
陈默神识微动，感应到酒馆里至少有十几道不弱的气息，混杂着各种能量波动。他给阿杰使了个眼色，阿杰会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角落的阴影中，开始布设微型监控和干扰装置。铁臂则像一堵墙一样，紧紧跟在陈默身后。
陈默径直走到吧台前，敲了敲台面。
老哈默抬起机械义眼，扫了陈默一眼，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生面孔。喝点什么？”
“静滞星域的风，味道不错。”陈默用约定的暗语低声道。
老哈默擦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放下杯子，看了看陈默身后的铁臂，又瞥了一眼角落阴影处的阿杰（似乎有所察觉），压低声音：“后面谈。” 他示意了一下吧台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陈默心中一紧，示意铁臂守在门口，自己跟着老哈默走进了小门后的狭窄房间。房间隔音很好，外面的喧嚣顿时小了很多。
“东西呢？”老哈默直接问道，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
“我要先看到‘钥匙’的诚意。”陈默不动声色。
老哈默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着复杂齿轮纹路的古老罗盘状物品，但中心是空的。“这是‘密钥’的‘指针’，能找到‘锁芯’的方位。但‘锁芯’具体是什么，在哪里，需要你们自己找。这是定金。”
陈默神识扫过罗盘，感受到一股微弱但异常精准的指向性能量波动，确实指向某个遥远的方向。这东西不像是假的。
“谁让你来的？目的？”陈默问。
“拿钱办事，不问出处。”老哈默嘿嘿一笑，“有人对‘静滞’里的东西感兴趣，又不方便自己出手。你们是‘变数’，正好合适。消息传到，交易完成。剩下的，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他伸出手，“情报费，一千星币，或者等值的能量晶石。”
陈默盯着他看了几秒，确认看不出更多信息，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小袋能量晶石扔了过去。老哈默接过，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最后一句，”老哈默收起晶石，低声道，“阴影帷幕的‘毒牙’小队，昨天也到了集市，带队的是个叫‘蝰蛇’的女人，心狠手辣，专门负责‘处理’棘手目标。你们……最好快点动身。”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默，转身走出了房间。
陈默握紧手中的罗盘，眼神冰冷。果然被盯上了！蝰蛇？毒牙小队？看来，这“流浪者集市”也不能久留了！
他迅速离开房间，与铁臂、阿杰汇合，三人快速离开了“生锈齿轮”酒馆。就在他们走出酒馆大门，混入人流后不久，酒馆斜对面一家店铺的阴影里，一个身材窈窕、穿着紧身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眼神如同毒蛇般的女人，缓缓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按下耳边的通讯器：
“目标已接触信使。确认身份。可以收网了。”
（第10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