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的、绝对的黑暗。
然后是剧烈的翻滚、撞击、失重感混杂在一起,仿佛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破碎洗衣机,又狠狠砸在水泥地上。陈默的意识在混沌的漩涡中沉浮,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骨头发出呻吟,识海因为过度透支而针扎般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毁灭性的翻滚终于停了下来。救生舱似乎卡在了什么东西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最后彻底静止。
黑暗中,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闪烁着,映照出舱内一片狼藉。陈默被安全带死死勒在座椅上,浑身散了架一样疼,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纹的观察窗向外望去。
外面……不是预想中的冰冷虚空或者扭曲的残骸,而是一片……朦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光线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厚重感”和“秩序感”,仿佛连空气(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的流动都遵循着某种严格的规律。救生舱似乎坠落在了一片相对平坦的、由某种非金非玉的白色材质构成的地面上,远处隐约可见巨大而规整的、如同建筑废墟般的阴影。
这里就是……方舟内部?那个秩序核心所在?
陈默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检查自身情况。伤势不轻,多处软组织挫伤,肋骨可能骨裂,灵力近乎枯竭,识海动荡。但还活着。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但意外地……可以呼吸?而且重力环境似乎也接近正常。
他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灵力运转,发现这里的能量活性极低,几乎处于“静滞”状态,但极其精纯和平和,对他稳定伤势居然有微弱的好处。
“有人吗?猛子?王虎?塔克丝?”陈默对着救生舱的紧急通讯器呼喊,但只传来一片沙沙的杂音。通讯彻底中断了。他心中一沉。希望号毁了,队员们生死未卜。
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的情况,找到其他幸存者!
他检查了一下救生舱的物资。标准配置:一周的浓缩营养液和水,一把能量手枪,一个急救包,一个多功能工具,还有……他摸了摸胸口,那枚因为过度使用而彻底黯淡、甚至出现细微裂纹的“密钥指针”还在。而那个烫手的“混沌信标”,依旧被层层封印在储物戒指深处,此刻异常安静,仿佛之前的暴动从未发生。
他拿起能量手枪,小心翼翼地打开严重变形的舱门,钻了出去。
双脚踩在白色的地面上,传来坚实的触感。他抬头四顾,心中震撼。这里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被废弃的殿堂内部。穹顶高得看不到顶,隐没在柔和的白光中。四周是巨大的、断裂的白色廊柱和坍塌的墙壁,上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却充满几何美感的复杂纹路,与“密钥指针”和静滞星域的风格一脉相承,但更加古老、宏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万古的死寂。
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凝固了的“秩序”。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陈默选定一个方向,谨慎地前进。他试图放出神识探查,但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百米左右,而且消耗巨大。他只能依靠肉眼和直觉。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除了无尽的废墟,什么都没发现。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某个巨大的迷宫时,前方传来了微弱的能量波动和……金属刮擦声?
他立刻警惕地隐蔽到一根断柱后,凝神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上,几个行动僵硬、外形如同简化版“锈蚀瘟疫”单位、但通体呈现暗银色、眼中闪烁着微弱白光的机械造物,正在……清理废墟?它们动作机械而精准,将散落的金属碎片搬运到一处,似乎在进行某种修复工作?但这些机械体身上没有任何混沌的腐蚀气息,反而散发着与周围环境一致的、微弱的秩序波动。
是这里的守卫?还是……自动维护系统?
陈默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机械体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但天知道触发它们的防御机制会是什么。
他绕开这片区域,继续探索。又过了许久,他在一堵半塌的墙壁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万界商会的菱形徽记,旁边还用能量刻刀划了一个箭头!
是幸存者留下的标记!
陈默精神一振,立刻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快速前进。沿途又发现了几个类似的标记,有的旁边还刻有简单的数字,似乎是人员编号。
终于,在穿过一条长长的、布满裂缝的走廊后,他听到了隐约的人声!
“猛子哥!这边!这里有个相对完整的房间!”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是队员阿杰。
“妈的,这鬼地方,连块能烧的木头都没有!老王,清点一下,还有多少吃的?”这是张猛粗犷的嗓音,虽然带着疲惫,但中气尚存。
陈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加快脚步,冲进了声音传来的那个半塌的大厅。
大厅里,或坐或躺,聚集着大约二十多人,正是张猛、王虎带领的一部分幸存队员!他们看起来都带着伤,衣衫褴褛,但眼神中还保持着斗志。看到陈默进来,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默哥!”
“会长!你还活着!”
“太好了!”
张猛一个箭步冲上来,狠狠抱了陈默一下,眼眶有些发红:“妈的!老子以为你……”他说不下去了。
王虎也激动地走过来:“会长,你没事就好!我们坠落后,救生舱散得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才靠标记聚拢了这些人。阿杰擅长电子对抗,勉强修好了几个短距通讯器,但范围有限。塔克丝女士和小机……还有另外十七个兄弟……没消息。”
陈默看着眼前这些劫后余生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希望号毁了,塔克丝和小机下落不明,还有兄弟失散,损失惨重。但核心战力还在,这就是希望!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陈默用力拍了拍张猛和王虎的肩膀,“清点人数和物资,统计伤亡,优先救治重伤员。我们得尽快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找到出路,还有……找到塔克丝和其他人!”
很快,统计结果出来。包括陈默在内,一共集结了二十三名幸存者,其中重伤五人,轻伤全员。物资方面,所有救生舱的储备加起来,食物和饮水省着点能用半个月,武器弹药有限,医疗物资紧缺。
“默哥,这地方太邪门了。”张猛指着外面,“安静得吓人,那些会动的铁疙瘩也不攻击人,就是死气沉沉的。我们试过往外探索,但走远了容易迷失方向,而且有些区域有奇怪的能量屏障,进不去。”
陈默点点头,拿出那枚黯淡的指针:“我们可能就在‘锁芯’内部,或者说,是保存‘锁芯’的某个安全区。这指针进了这里就彻底没反应了,但指向应该没错。关键是要找到控制中心或者能源核心。”
他想了想,下令:“以这个大厅为临时基地。猛子,带人加固防御,设置警戒哨。王虎,带后勤组想办法收集可用资源,尤其是水。阿杰,继续尝试修复通讯,扩大联系范围。我带着几个人,向指针最后指示的方向继续探索,寻找线索。”
“太危险了!我跟你去!”张猛立刻说。
“不,你需要坐镇这里,稳定军心。我带铁臂和两个机灵的就行。”陈默拒绝道,现在分散力量是大忌。
稍作休整后,陈默带着身材魁梧的近战好手铁臂和两名擅长侦查的队员,再次踏上探索之路。越往指针曾经指引的方向走,周围的建筑残骸就越完整,那些暗银色的维护机械体也越多,但它们依旧对陈默等人视若无睹。
终于,在穿过一扇巨大的、虽然破损但依旧能看出昔日宏伟的拱门后,眼前的景象让四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倒置山峰般的、由无数精密齿轮、水晶导管和发光符文构成的复杂装置,矗立在广阔空间的中央!装置表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许多部分已经停止运转,但它的核心区域,依然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秩序白光,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光芒来源!
而在装置基座下方,竟然连接着一个相对完好的、类似控制台的区域!控制台屏幕上,还闪烁着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数据流!
“找到了!”陈默心跳加速。这里很可能就是方舟的控制中枢!
然而,就在他们试图靠近控制台时,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秩序装置核心,白光突然剧烈闪烁了一下,一个冰冷的、非男非女的合成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用的是一种古老的、但能被理解的通用语: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秩序亲和度……67.3%……混沌污染指数……8.1%……符合临时访问权限……最低标准。”
“警告:方舟‘守护者’核心受损97.8%……能源储备低于维持阈值……混沌侵蚀隔离屏障强度持续衰减……”
“根据最终协议第7条……启动‘火种传承’应急预案……”
“识别到……携带‘秩序信标(残)’及……‘混沌密钥(伪)’个体……开始进行……资格验证……”
随着话音,一道白光从控制台射出,将措手不及的陈默笼罩其中!
“会长!”铁臂惊呼,想要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弹开。
陈默只觉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志扫描,强行涌入他的识海!
(第11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