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苏易的心湖,漾开圈圈沉重的涟漪。九天暖玉?《阴阳涅盘法》?这些名词听起来就知绝非寻常之物,寻找它们的难度,恐怕不亚于混沌火种。
柳如霜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眉宇间那丝未能散尽的痛苦,如同针尖般刺痛着苏易的眼睛。他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利用在这无名之域的时间,尽可能提升自己,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散布在这片混沌空间各处、那些内部封印着无数光影的暗色晶体——回响晶壁。灰袍老者曾说,此地是往昔回响的汇聚之地。那么,这些晶壁之中,是否记录着关于九天暖玉,或者《阴阳涅盘法》的蛛丝马迹?甚至……关于他胸前这枚愈发神秘的龙纹逆命佩?
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对依旧沉睡的柳如霜轻声道:“柳姑娘,等我,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距离最近的一块回响晶壁。这块晶壁内部光影模糊,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浩瀚的星云在缓慢旋转,带着一种宇宙初开的苍茫感。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神念,触及晶壁表面。
嗡——
轻微的震鸣传来,一股浩瀚、古老、却相对平和的意念流入他的脑海。那并非具体的影像或声音,而是一种关于“星穹演变”、“时空尺度”的宏大感悟,仿佛一位远古星神在寂灭前,对宇宙法则的最终诠释。
苏易沉浸其中,只觉自身渺小如尘埃,但对天地至理的理解,却隐隐加深了一分。这回响晶壁,竟是无上的悟道瑰宝!
但他此刻无心深究大道,他的目标更为具体。他收回神念,走向下一块晶壁。这块晶壁内封印着一场席卷大陆的滔天洪水,亿万生灵在哀嚎中挣扎,一股悲悯与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一块接一块地尝试,看到了文明的兴起与陨落,见证了英雄的辉煌与悲歌,体悟了各种截然不同的道与法。有剑修一剑开天的决绝,有丹师炼化星辰的造化,有阵法师布局寰宇的玄妙……这些回响虽不能直接提升他的修为,却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道心。
然而,关于九天暖玉和《阴阳涅盘法》的线索,却始终渺茫。
就在他心神略有疲惫,准备稍作休息时,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块格外巨大的暗色晶壁前。
这块晶壁与其他不同,其颜色更加深邃,近乎纯黑,表面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光泽。晶壁内部,并非具体的光影景象,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破碎的、染血的……龙鳞之海!
无数巨大而华美的龙鳞,如同秋日的落叶般铺满了整个“视野”,每一片龙鳞上都沾染着暗沉的血迹,残留着不甘、愤怒、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最高处的悲怆与威严!
仅仅是注视着这片龙鳞之海,一股难以形容的洪荒威压与彻骨悲凉,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苏易的心神!让他灵魂战栗,几乎要窒息!
而与此同时,他胸前的龙纹逆命佩,骤然变得滚烫!不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温热,而是一种灼烧般的刺痛!那扭曲的龙形符文剧烈地闪烁着幽光,仿佛要活过来一般,与晶壁内的龙鳞之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莫名的悸动与悲伤,不受控制地从苏易心底涌起!他的双眼瞬间泛红,一种想要仰天长啸、却又哽咽在喉的悲怆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这是……”苏易捂住灼痛的胸口,死死盯着那片龙鳞之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龙族……陨落之地?!”
他强忍着灵魂与血脉的双重冲击,再次探出神念,小心翼翼地触及这块记载着龙族悲歌的回响晶壁。
这一次,涌入他脑海的,不再是平和的感悟,而是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无尽毁灭与绝望的记忆洪流!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被撕裂,璀璨的龙血如同暴雨般洒落,染红了星辰!他“听”到了!亿万龙族发出的、震彻寰宇的悲愤龙吟,以及……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漠然的、仿佛来自天道本身的……审判之音!
无数强大的神龙在星空中搏杀,它们的对手,并非具体的生灵,而是……一道道无形的、扭曲的、由各种负面情绪与毁灭法则凝聚而成的……暗影!以及,一些笼罩在混沌光芒中、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至高无上气息的身影!
那些身影,举手投足间,法则崩灭,星辰陨落,强大的神龙在他们面前,如同纸糊般被撕碎!
【逆天而行……当诛!】
【龙族气运已尽……合该湮灭!】
【交出……钥匙……可留全族一线生机……】
断断续续的、充满了威严与冷漠的意念碎片,夹杂在龙族的悲吼与毁灭的轰鸣中,冲撞着苏易的意识。
钥匙?什么钥匙?龙族因何而逆天?又因何而遭此几乎灭族的大劫?
苏易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的庞大记忆撑爆!但他死死坚持着,他有一种预感,这龙族陨落的秘密,与他,与他胸前的龙纹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他即将承受不住,神念要被弹开的瞬间——
记忆洪流的景象猛地一变!
他“看”到,在那龙族战场的最后方,在一片由无数龙族骸骨堆积而成的山峦之巅,一条庞大到无法形容、通体覆盖着混沌色泽鳞片的巨龙,昂首向天,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了不屈与决绝的咆哮!
那巨龙的双眼,如同两轮燃烧的混沌太阳,猛地看向了……正在通过回响晶壁“窥视”的苏易!
不!不是看向苏易!是看向了苏易胸前那枚灼热无比的龙纹逆命佩!
【吾族……最后的……希望……‘逆命’……已启……小心……‘他们’……】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直接作用于苏易灵魂本源的龙族意念,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猛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紧接着,那混沌巨龙的虚影轰然崩散,化作无数流光,其中最为璀璨的一道,仿佛穿透了时空,径直朝着苏易……或者说,朝着他胸前的龙纹佩射来!
“轰——!”
苏易只觉脑海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灵魂中炸开了!眼前一黑,神念被粗暴地弹回,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暗灰色的地面上,大口咳血。
胸前的龙纹佩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平常的温凉,但那灼痛的余韵和灵魂中那道清晰的龙族烙印,却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挣扎着抬起头,骇然地望向那块巨大的、此刻仿佛变得更加幽暗深邃的龙族回响晶壁。
逆命已启?小心“他们”?
“他们”是谁?是那些毁灭龙族的混沌光影吗?龙族最后的希望,为何会寄托在这枚玉佩上?又为何会选择他?
更多的谜团,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而来。
而就在这时,灰袍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再次无声无息地响起:
“触及了不该触及的禁忌了啊……小子。龙族之殇,牵扯的因果,足以让诸天倾覆。你身上的‘逆命’之契,如今已被真正激活……前路,将更加艰险了。”
苏易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老者模糊的身影,声音沙哑却坚定:“前辈,‘他们’究竟是谁?这枚玉佩,又到底是什么?”
灰袍老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亦是毁灭的执行者。至于这玉佩……它是‘钥匙’的一部分,亦是……‘囚徒’的烙印。”
钥匙?囚徒?
老者的话如同谜语,但苏易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龙族因“钥匙”而亡?而这玉佩,既是钥匙的一部分,也是……囚禁着什么的烙印?
他低头看向胸前的龙纹佩,只觉得它前所未有的沉重。
难道自己,不仅仅是什么“归墟之引”的承载体,更与这远古龙族的覆灭,有着某种宿命的关联?
无名之域的寂静,此刻仿佛充满了无声的咆哮与历史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