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轩七窍流血、暴毙诏狱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皇城内外急速蔓延,所带来的冲击远胜于张文远之死。这一次,死的不仅是朝廷命官,更是当今太后的嫡亲弟弟!这已不再是简单的灭口,而是对天家威严、对太后权威最赤裸、最恶毒的挑衅!慈宁宫一改往日的庄重静谧,宫人们屏息凝神,行走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殿内,所有易碎的瓷器摆设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沉重、更为压抑的金铁铜器。沈月曦(太后)并未如外界揣测的那般悲痛欲绝、卧床不起。她换上了一身玄色暗凤纹常服,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子绾起,端坐于凤座之上。她的脸上看不出泪痕,只有一种被冰封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是凝练到极致的杀意。青黛跪在下方,将初步调查的结果一一禀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送饭的狱卒名叫王五,已在刑部当差七年,背景看似干净,但有个嗜赌的兄长,上月欠下巨债,前几日却突然还清了。看守沈少爷牢房的是两名老狱卒,其中一人昨夜曾离岗约一炷香时间,声称是闹肚子。毒物初步判定是‘牵机引’,由数种罕见毒草炼制而成,配置极难,来源……正在追查,但京城地下黑市中,近半年无人交易过此物。”“嗜赌的兄长?突然还清的巨债?离岗的老狱卒?无人交易的‘牵机引’?” 沈月曦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好啊,真是做得天衣无缝,环环相扣。”她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殿中央,玄色的衣袂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弧度。“传哀家懿旨。”殿内所有太监宫女立刻匍匐在地。“第一,以慈宁宫名义,严词诘问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朝廷三法司,国之重器,竟成藏污纳垢、戕害人命之凶地!令其主官即刻上表自陈,并限期三日,若查不出真凶,三司主官,便自己摘下顶戴,去诏狱里体验一番!”“第二,以哀家个人名义,悬赏黄金万两,绢帛五千匹!京畿之内,但有能提供毒杀沈明轩真凶线索者,无论身份,核实无误,立赏!若能擒获或指认主谋者,哀家保其三代富贵!”“第三,” 沈月曦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扫过殿内众人,“着内务府,即刻清理宫中所有人员,尤其是近身伺候之人。凡有行迹可疑、背景不清、或与宫外联系过密者,无论品阶,一律先行拘押,严加审讯!哀家倒要看看,这紫禁城里,到底被他们渗透了多少钉子!”三道懿旨,一道比一道凌厉,一道比一道酷烈!第一道直指三法司,是施压,也是警告朝廷百官,太后之怒,足以倾覆他们的官位甚至性命!第二道悬赏,是将这场争斗彻底公之于众,以重利撬动民间力量,让那幕后黑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第三道清理宫闱,则是刮骨疗毒,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彰显了她不惜一切代价揪出内鬼的决心!“娘娘……”青黛抬头,欲言又止。如此激烈的手段,恐会引起朝野非议,甚至可能激化矛盾。沈月曦垂眸看她,眼神冰冷无波:“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们既然敢将刀架到哀家脖子上,就要有被哀家连根拔起的觉悟!去传旨!”“是!”青黛不敢再劝,连忙起身出去传令。很快,太后的三道懿旨如同三道飓风,席卷了整个京城。三法司的主官们接到诘问懿旨,无不骇然失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催逼着手下官吏差役疯狂查案。万两黄金的悬赏更是让整个京城的地下世界和市井小民都沸腾了起来,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探,无数条线索开始向着慈宁宫汇聚。而宫内的清理行动,则带来了一片腥风血雨,数十名太监宫女被突然带走,哀嚎求饶之声不时在宫墙内响起,人人自危。太后的雷霆之怒,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展露在世人面前。这已不再是权谋博弈,而是近乎疯狂的报复与清洗!所有人都意识到,那个曾经看似温和的太后,已被逼到了绝境,露出了她最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