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宫,朝局仿佛重归平静的湖面。然而,水下暗流汹涌,一场针对永嘉大长公主的风暴正在悄然凝聚,只待时机,便会掀起滔天巨浪。
几日后的常朝,金銮殿上气氛肃穆。就在朝议将近尾声时,数名御史大夫手持玉笏,依次出列,言辞激烈,联名上奏,弹劾永嘉大长公主多项罪状:其一,勾结边镇守将,频繁书信往来,窥探朝廷军事机密,其心叵测;其二,私下串联部分宗室亲王,密会频频,恐有图谋不轨之嫌;其三,纵容门下家奴横行京师,强占民田,欺压良善,以致怨声载道;更有御史翻出陈年旧案,指证其在前朝便曾妄图干预储君废立,包藏祸心,有不臣之意!
这些弹劾,并非空穴来风,大多证据确凿。尤其是那勾结边将、窥探军机一条,竟有数封密信原件作为佐证。虽信中用语隐晦,但结合永嘉近日在朝中上蹿下跳、极力攻讦摄政王的举动,其背后动机,昭然若揭,其心可诛!
龙椅之上,萧昱看着御案上堆积的奏章,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他虽对永嘉已生疑虑,却万没想到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真的将手伸向了边关军务!这彻底触碰到了他身为帝王最敏感、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而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这数名御史同时发难,证据准备得如此充分,攻势如此迅猛整齐,背后若没有那只手在推动,绝无可能!萧衍,这是要借他这把天子之剑,彻底斩除永嘉这个隐患!
“皇上!永嘉大长公主乃皇室至亲,先帝嫡亲胞妹,身份尊崇,岂容臣子如此污蔑构陷!此分明是离间天家骨肉,其心可诛啊!”仍有永嘉的党羽不甘心,出列奋力辩解,声音带着惶急。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岂是污蔑?!”摄政王麾下的得力干将、兵部尚书程璧立刻厉声反驳,声若洪钟,“难道就因她是大长公主,便可枉顾国法,徇私舞弊,甚至窥探军国大事吗?!皇上!宗室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不严加惩处,何以正朝纲?何以服天下万民?何以安边关数十万将士之心?!”
朝堂之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激烈,如同沸水。支持严惩者义正辞严,维护宗室者则竭力强调皇家体面。
萧昱端坐于上,感受着下方汹涌的暗流与投向他的各色目光,只觉得那龙椅冰冷刺骨。他明白,自己已无退路。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压力面前,他若再行维护,不仅坐实了昏聩之名,更会彻底开罪摄政王,后果不堪设想。
挣扎与屈辱在他眼中交织,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传朕旨意……”
旨意颁下:剥夺永嘉大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收回所有食邑封地,圈禁于府邸之内,非诏不得踏出半步!其子褫夺爵位,废为庶人。其门下党羽,依罪行之轻重,或流放三千里,或罢黜官职,永不叙用!
曾经显赫一时,在先帝朝便风光无限,在新朝依旧活跃非常的永嘉大长公主,就此轰然倒塌,其势之速,其局之惨,甚至超过了当初倒台的林太妃。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无不震动。所有心怀异动之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与摄政王和太后联盟作对的凄惨下场!
经此一役,萧衍与沈月曦之间那无形却牢固的联盟,向天下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其足以颠覆乾坤的强大力量与冷酷无情的手段。朝堂之上,一时间万马齐喑,再无人敢轻易挑战这二人构筑的绝对权威。
皇帝萧昱高踞龙椅,俯视着下方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百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屈辱和一丝深藏的恐惧。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个皇帝,在皇叔与母后共同编织的权力巨网中,不过是一个看似尊贵、实则身不由己的傀儡。
他必须隐忍,必须继续等待,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时机。
而慈宁宫中,沈月曦接到宫人详细禀报永嘉倒台的整个过程时,只是姿态优雅地端起那盏雨过天青瓷杯,轻轻吹开浮叶,品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贡茶,神色无波无澜。
永嘉这颗碍眼的棋子,终于被彻底拔除了。那么,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这权力的棋局,永远充斥着算计与杀机,永无止境。
但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棋子。
如今,她已是执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