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先生”的毒计,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京城的暗流中爆开。
第一把火,烧向了已然人心惶惶的京营。
副将赵昆,一个资历颇老、能力平平却颇有野心的将领,在萧衍重伤后,本就被推到了代理军务的风口浪尖,心中既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这日夜深,他于自己营帐内,发现案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他疑惑地拆开,只看几行,便骇得魂飞魄散!
信中以程知节的口吻,向宫中“某人”详细陈述了如何利用萧衍重伤、京营群龙无首之机,通过拉拢、分化、威逼利诱等手段,逐步瓦解京营抵抗,最终实现“平稳接收”京营兵权的计划!信中甚至点到了几个可能被争取的将领名字,其中赫然包括他赵昆!还提及了程知节许诺事成之后的“厚赏”!
赵昆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湿透内衫。这封信若是真的,程知节与宫中已然勾结,要拿京营开刀!自己这等“边缘”人物,要么被收买成为鹰犬,要么就被清除!若是假的……谁又会费尽心机伪造此信?目的何在?
无论真假,这封信都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赵昆的心里。他对程知节的恐惧与对宫中“背信弃义”的愤怒交织在一起,一种强烈的自保欲望油然而生。他立刻秘密召见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将信的内容隐去来源后“透露”出去。很快,“程知节欲吞并京营,宫中默许甚至配合”的传言,在京营中层将领中小范围地悄然流传开来,恐慌与敌意如同瘟疫般蔓延。
第二把火,则烧向了本就脆弱的帝后关系。
关于“太后欲借边帅之力,行武曌之事”的流言,虽未在明面上大肆传播,却如同鬼魅般,精准地飘入了某些特定人物的耳中。尤其是那些对太后长期垂帘本就心存芥蒂、或是忠于萧氏皇权的老派宗室和官员,闻之无不色变,私下议论纷纷。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了皇帝萧昱的耳中。是夜,他在乾清宫批复着无关紧要的奏章,魏谦在一旁伺候笔墨,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噼啪声。
忽然,萧昱放下朱笔,状似无意地问:“魏谦,近日宫外……可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魏谦心中一凛,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回陛下,市井流言,多是些无知小民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只是,只是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有损太后清誉……”
“哦?都说些什么?”萧昱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让魏谦心惊的压力。
魏谦扑通跪下,以头触地:“奴才……奴才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说。”
魏谦颤抖着,将那些关于太后欲效仿武后、程知节是其倚仗的污秽流言,断断续续地复述了一遍。
萧昱听完,沉默了许久,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想起西苑被挟时母后的及时赶到,想起紫宸殿上母后与程知节使者那滴水不漏的应对,想起母后对自己“需细细体会”的告诫……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在流言的映衬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可疑的色彩。
他真的能完全信任母后吗?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母子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史书上血迹斑斑的教训还少吗?
一种冰冷的孤寂感,将他紧紧包裹。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挥挥手让魏谦退下,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望着跳跃的烛火,眼神变幻不定。
第三把火,则关乎那个关键的棋子——李泓。
在青衫“先生”的精心安排下,一队伪装成商队护卫的青囊会精锐,护送着改头换面的李泓,悄然离开了城南庄园,并未返回京城,而是绕道前往了京城以东百余里外、一座香火颇盛、且与几位致仕老臣渊源颇深的“青云观”。在那里,他将会被一位“偶然”云游至此、德高望重的“老道长”“认出”其“不凡”的命格与“隐晦”的贵气,从而“挽留”其在观中“暂住”,实则是在一个相对安全且更易制造“神迹”和“声望”的地方,为其下一次亮相积蓄力量。
三条毒计,如同三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了京营、帝后以及“明主”塑造这三个最关键的要害。
京营内,猜疑与自保的情绪在发酵。
皇宫内,皇帝与太后之间那无形的隔阂在加深。
青云观内,新的风暴眼正在悄然形成。
而此刻的程知节,尚在为自己“以静制动”的策略而自得,等待着宫中与京营先行露出破绽。
沈月曦则忙于稳定朝局,安抚人心,试图将程知节的力量纳入掌控,尚未完全察觉那针对她与皇帝关系的恶毒离间。
萧衍依旧在高烧与剧痛中挣扎,京营的暗流他还无力掌控。
所有人都像是蛛网上的飞虫,而那只隐藏在最深处的蜘蛛,正冷静地看着猎物在它编织的罗网中挣扎,等待着最佳的下口时机。
连环毒计已发,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是暗礁遍布,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