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似乎比往日更加浓郁,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皇帝萧昱坐在龙案后,面前摊开着一份由他安插在摄政王府周边的眼线,费尽心力才辗转送来的密报。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内容却让少年天子的心潮剧烈起伏。
密报称,摄政王连夜于府中密室,与心腹彻夜未眠,似乎在紧急破译一些极其重要的密信,而破译的线索,竟与安王府、与一本早已失传的《青囊序》古籍有关!更令人震惊的是,破译出的内容片段,隐隐指向一个潜伏极深的组织青囊会,其目标竟是……颠覆萧氏皇权!
青囊会……安王叔祖……萧昱喃喃自语,握着密报的手指微微颤抖,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愤怒、疑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与兴奋交织在一起。
他震惊于这隐藏在暗处的惊天阴谋,愤怒于身为天子竟被如此蒙蔽,疑惑于安王那与世无争的表象下竟藏着如此狼子野心。恐惧的是,这青囊会能渗透到何种程度?兴奋的是……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打破目前僵局,从摄政王和太后的阴影下,真正夺回主导权的机会!
来人!萧昱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猜忌与野心的光芒。
贴身太监连忙躬身入内。
去,传朕口谕给内务府和宗人府,就说朕近日研读史书,对前朝典章制度颇感兴趣,尤其是关于宗室管理、古籍整理方面的旧例,让他们将相关卷宗,特别是涉及安王府一脉的记载,都给朕找来!萧昱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急切。
他不能直接去质问安王,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那会打草惊蛇。但他可以借着研读史书的名义,调阅档案,从侧面印证密报的真伪,并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同时,这也是向某些人释放一个信号——他,皇帝萧昱,并非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另外,萧昱压低声音,对那太监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想办法查一查,近日宫中可有异常?尤其是……慈宁宫和安王府相关的人员动向。
太监心领神会,低声应,匆匆退下。
萧昱独自坐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心绪难平。他既希望这密报是真的,如此他便有了一把可以搅动风云、制衡摄政王的利剑;他又希望这是假的,是有人故意误导,因为若青囊会属实,其威胁远超他的想象。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坐立难安。
与此同时,安王府内却是一片看似平静的景象。
安王萧玠正在他的小花园里,悠闲地修剪着一盆兰花,动作舒缓,神态安详,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只有偶尔抬起眼皮时,那浑浊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光,才泄露了这位老人的深不可测。
一名穿着朴素、如同老仆模样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禀报:王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今日突然下令调阅宗室古籍相关卷宗,重点似乎……在我们府上这一脉。
安王修剪花枝的手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小皇帝……终于也坐不住了吗?他放下剪刀,用布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看来,衍儿那边,动作不小啊。这是想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跳进来?
老仆低声道:摄政王与太后近日接触频繁,恐已联手。我们是否……
安王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急什么?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传承数代,根深蒂固,岂是他们短时间内能撼动的?让他们查,让他们斗。斗得越狠,这水越浑,对我们越有利。他抬眼望向皇宫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皇帝想借机揽权,衍儿想借机清除异己,太后想自保……各有各的算盘。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在关键时刻……轻轻推一把即可。
那永嘉公主那边……老仆请示。
一颗废子,不必再理会。安王语气淡漠,她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接下来……该让我们的木德之星,稍微亮亮相了。
老仆躬身:属下明白。
安王重新拿起剪刀,继续修剪他的兰花,仿佛刚才谈论的不过是寻常的园艺琐事。然而,那平静的外表下,一场更为凶险的风暴,正在他的操控下,悄然酝酿。
慈宁宫中,沈月曦也很快接到了冯保关于皇帝异常举动的禀报。
皇上突然对宗室古籍感兴趣?沈月曦微微蹙眉,随即了然,看来,王爷的无意透露生效了。皇上这是想亲自下场了。
青黛担忧道:娘娘,皇上年轻气盛,若处理不当,会不会打乱王爷和您的部署?
沈月曦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皇上介入,虽有风险,但未必是坏事。至少能分散青囊会的部分注意力。而且……她目光深邃,让皇上亲身感受到这潭水有多深,对他也未必不是一种历练。我们只需稳住后宫,确保宫内不出乱子,同时与王爷保持紧密联系,随机应变即可。
她走到窗前,看着宫墙上方那片被分割的天空。皇帝、摄政王、安王(青囊会)、还有她这个太后……四方势力,各怀心思,相互试探,相互制衡。
这盘棋,因为皇帝的贸然入局,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的……危险。
但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唯有步步为营,谨慎落子,才能在这诡谲的权力旋涡中,为自己,也为这风雨飘摇的江山,谋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