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之气如同实质,随着摄政王萧衍麾下玄甲精锐与京营兵马的大规模调动,迅速从西山围场蔓延至整个京城。夜幕提前降临,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也感知到了这座帝都即将迎来的又一场血雨腥风。
永嘉大长公主府邸,这座往日里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奢华府第,此刻却被一种死寂般的恐慌所笼罩。朱漆大门被粗暴地撞开,手持利刃、身披玄甲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面容冷峻,眼神锐利,无视府中奴仆的惊叫与哭喊,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将所有人驱赶到前院集中看管。
府邸深处,永嘉大长公主的寝殿内,却反常地没有一丝光亮。她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惊慌失措,或是试图潜逃。她穿着一身庄重得近乎肃穆的深紫色宫装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全套的赤金头面,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保养得宜却难掩刻薄与岁月痕迹的脸,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疯狂燃烧、几近毁灭的火焰。
殿外传来的脚步声、呵斥声、翻箱倒柜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心腹嬷嬷那绝望的哭喊声在某个角落响起,又迅速被压制下去。
“砰!”
寝殿的门被猛地推开,火把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殿内的黑暗,映亮了永嘉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带队闯入的,是摄政王麾下那位骠骑将军,他甲胄染血(或许是方才猎场厮杀所留),煞气腾腾。
“奉旨,查抄逆犯永嘉府邸!永嘉,你谋逆之事已然败露,还不束手就擒!”骠骑将军声若洪钟,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永嘉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骠骑将军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士兵,唇角竟勾起一抹极其怪异、混合着嘲讽与怨毒的笑容:“败露?呵……成王败寇罢了。萧衍呢?沈月曦那个贱人呢?他们不敢来见本宫吗?是没脸见本宫,还是怕了?”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
“大胆逆犯!竟敢直呼太后与王爷名讳!”一名士兵厉声呵斥。
“名讳?”永嘉猛地站起身,华丽的宫装裙摆曳地,她指着皇宫的方向,状若疯魔地尖笑起来,“哈哈哈哈!太后?王爷?不过是一对窃国篡位的狗男女!我萧氏江山,就是毁在他们手里!先帝啊!您睁开眼看看!看看您的好弟弟,您的好皇后,是如何联手欺辱您的儿子,是如何将我们这些真正的皇族逼上绝路的!”
她的话语恶毒而诛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将污水泼向沈月曦与萧衍。
骠骑将军眉头紧锁,不欲与她做口舌之争,厉声道:“搜!所有文书、信件、密室,一处不可遗漏!将此逆犯拿下!”
士兵们立刻上前。
“滚开!谁敢碰本宫!”永嘉猛地后退一步,从宽大的袖中竟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自己颈前,眼神疯狂,“本宫乃是太祖血脉,先帝亲妹!就算死,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贱奴来动手!”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士兵们动作一滞。
骠骑将军眼神一冷:“想自尽?没那么容易!拿下!”
就在士兵们准备强行制服她时,永嘉却突然将匕首移开,指向梳妆台上一只不起眼的紫檀木盒,对骠骑将军疯狂地笑道:“你们不是要证据吗?都在那里!去看看!去看看沈月曦那个贱人,是如何与北境蛮族勾结,意图颠覆江山的!去看看萧衍,是如何拥兵自重,暗中训练私兵,图谋不轨的!本宫手里,有的是他们的把柄!”
她的话如同毒蛇吐信,试图搅乱浑水。
骠骑将军使了个眼色,一名士兵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木盒。里面并非什么勾结蛮族的证据,而是厚厚一叠地契、房契、以及一些记录着巨额财物往来的私账,还有几封……与已被处决的晋王萧瑁往来的密信!信中内容,赫然是商议如何利用北境部落牵制萧衍,如何在内策应,共谋大事!
这哪里是沈月曦和萧衍的罪证,这分明是永嘉自己与晋王勾结、里通外国的铁证!
“看清楚了吗?”永嘉看着士兵们变化的脸色,笑得愈发癫狂,“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这江山,本来就不该是萧昱那个黄口小儿的!更不该由萧衍和沈月曦把持!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回属于我们这一支的东西!”
她彻底撕下了伪装,将内心深处最肮脏的野心暴露无遗。
骠骑将军懒得再听她疯言疯语,直接下令:“将她拿下!严加看管!所有证物,封存带走!”
士兵们再无顾忌,一拥而上,轻易夺下了永嘉手中的匕首,将她死死按住。
“你们不得好死!萧衍!沈月曦!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永嘉被粗暴地拖拽着,头发散乱,珠钗掉落,她奋力挣扎着,发出最恶毒的诅咒,声音凄厉如同夜枭,在偌大的府邸中回荡,直至渐渐远去。
与此同时,对府邸的搜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除了那木盒中的罪证,士兵们还在密室中搜出了大量兵器、甲胄(虽未达到军队制式,但数量惊人),以及与江湖人士、北境部落往来更多的密信,甚至找到了部分未来得及使用的“相思引”毒药。
铁证如山,罪加一等。
当骠骑将军将初步搜查结果连夜禀报回西山围场时,皇帝萧昱看着那厚厚的罪证清单,尤其是与晋王往来的密信,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一丝对这位皇姑母的怜悯也荡然无存。
“毒妇!乱臣贼子!”他咬牙切齿,眼中只剩下被至亲背叛的痛恨与帝王的无情,“传朕旨意!永嘉大逆不道,罪证确凿,革除其大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宗人府与三司会审!其府邸查抄,一应财产充公!其子孙……皆连坐!”
旨意迅速拟就,加盖玉玺,由快马传回京城。
曾经显赫无比、野心勃勃的永嘉大长公主,一夜之间,便从云端跌落泥沼,成为了阶下之囚,等待她的,将是律法与皇权的最终审判。
困兽之斗,终以彻底的失败告终。
然而,这场风波所掀起的涟漪,却远未平息。永嘉府中搜出的那些指向更广范围的密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必将引出更多潜藏在暗处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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