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暗流尚未平息,北方边境却已传来震动朝野的捷报。
摄政王萧衍亲率精锐之师,在燕云关外百里处的落鹰峡设下天罗地网,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大破戎族二十万主力大军。此役歼敌三万,俘虏五万,缴获战马、粮草、兵器无数,戎族大汗仅率千余亲兵狼狈北逃,北境百年边患,一朝得解。
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一路换马飞驰,信使背上的红旗早已破损不堪,入城时那一声“落鹰峡大捷,戎族溃败”的嘶哑呐喊,却瞬间点燃了整个京城。百姓涌上街头,奔走相告,商铺纷纷挂出彩灯,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日来笼罩在京城的阴霾一扫而空。
朝堂之上,那份沾染着风尘与血迹的捷报在众臣手中传阅。不过一夜之间,那些曾经质疑摄政王劳师远征、鼓吹割地议和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御史大夫王璞——昔日议和最力的倡导者——此刻正满面红光地盛赞摄政王“用兵如神,国之柱石”。
御座上,年轻的皇帝萧昱紧握着捷报的抄本,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目光扫过满殿欢欣鼓舞的臣子,心中五味杂陈。边关危机解除,江山稳固,他确实松了口气;但想到萧衍此战功勋之着,威望之高,已非常人可及,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陛下,摄政王立此不世之功,当重重封赏啊!”礼部尚书出列奏道。
萧昱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愉悦:“传朕旨意,晋摄政王萧衍为镇国摄政王,赐九锡,增食邑万户。另犒赏三军,有功将士皆按功行赏,命摄政王即日班师回朝,朕将亲迎于京郊!”
他口中颁下恩赏,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九锡之礼,历来皆是权臣篡位的前兆。这旨意一下,无疑是向天下人宣告,萧衍的地位已无人能及。
捷报传入慈宁宫时,沈月曦正在用早膳。青瓷碗中的碧粳粥尚温,四样精致小菜几乎未动。
冯保躬身将战报详情一一禀上,沈月曦静静听着,手中银箸不曾停顿,只在听到“戎族大汗北逃”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娘娘,摄政王殿下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凯旋回朝,只怕...”青黛侍立一旁,眉宇间难掩忧色。摄政王权势愈盛,对太后和年幼的皇帝而言,绝非好事。
沈月曦轻轻放下银箸,接过宫婢递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神色平静无波:“他立了功,是好事。至少,戎族之患暂解,朝廷能安稳一段时间。”
她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已开始落叶的海棠,继续道:“边关安宁,百姓免于战火,将士得以归家,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摄政王回京后会如何...”
沈月曦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摇头。那是后话,眼下,她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永嘉大长公主近日有何动静?”她转身问道。
冯保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娘娘,自捷报传来后,大长公主便称病闭门不出,连昨日的宗室宴饮都推拒了。公主府的下人说,大长公主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府中幕僚进出频繁。”
沈月曦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冷然的笑意。永嘉这次是真的怕了。萧衍携大胜之威回朝,第一个要清算的,恐怕就是她这个在后方上蹿下跳、极力主张议和的姑母。议和本无可厚非,但她私下与戎族使节往来,企图借外敌之势巩固权位,已触犯了萧衍的底线。
“不必再盯着她了。”沈月曦淡淡道,“传话给京兆尹,大长公主既然身体不适,就让她好生静养,无事不必外出扰攘。一应供奉,照旧即可。”
冯保心领神会,这是要将永嘉大长公主软禁在府了。“奴才明白。”
沈月曦轻轻挥了挥手,冯保与青黛皆躬身退下。
殿内恢复宁静,沈月曦的目光却渐渐深沉。永嘉已不足为虑,经此一事,她短时间内不敢再兴风作浪。而她的注意力,需要重新放回皇帝萧昱身上。
萧衍即将回京,携不世之功,手握重兵,朝野归心。那个日渐长大的小皇帝,此刻心里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母子之间的隔阂,朝臣们的观望,权臣的虎视眈眈...这一切,都将随着萧衍的归来,掀起新的波澜。
窗外,秋风乍起,卷起满地落叶。沈月曦轻轻拢了拢衣襟,感觉到一丝寒意。这个多事之秋,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