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薪煮海。
明朝初年,沿海的灶户们使用的制盐方法是煮盐法。
煮盐就是把海水装在一个大铁锅里面,用柴火烧干锅里的海水,提取海水里面的盐。
煮盐法需要耗费大量的木材,而且效率极低。
明朝中后期,晒盐法技术逐渐成熟,但是,尚未推广开来。
山东沿海的灶户们,使用的仍然是煮盐法。
灶户们每年除了要上交大量的盐,还要承担各种额外的摊派。
农、军、匠、灶。
农户、军户、匠户、灶户,灶户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匠户。
陈六子家就是灶户,陈六子听说齐家商号要招伙计到辽东去做生意,月银一两半。签完合约就发给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陈六子什么话没说,冲出他家的窝棚就跑到了招募处。
陈六子有五个哥哥,前几年的倒海潮损失了两个。
倒海潮不但让陈六子损失了两个哥哥,还把他家房子给冲没有了。
如果齐家商号不来招伙计,陈六子就准备跨海讨生活去了。现在,正好。
登州卫、福山卫、成海卫一带,像陈六子这样的小伙子多的是。
陈六子赶到登州城外的时候,就看见驿站门前,黑压压的围着一群人,少说也有二三百个人。
陈六子急了,三步两步的跑过去,使劲的往前面挤,生怕自己排不上号。
“砰!”
陈六子挨了当头一棒。
一个衙役手里拿着一个棍子,骂骂咧咧的:“挤你娘了个蛋!老实排队!再挤给你的小腿儿打折!”
陈六子挨了一棍子,脑袋上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不过,陈六子挺高兴,心里有了底。
官府的衙役都帮着维持秩序,这个什么齐家商号,肯定不是骗人的。
别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齐正兴看看驿站外面的人,估计人数差不多够了,就打发齐正民他们哥几个,搬着桌椅板凳出来了。
“排队!排队!”
几个衙役手里拿着棍子,在人群中抽抽打打。
这些灶户家的子弟们,看见衙役那是扁扁的服。
一个个忍者疼,老老实实的排队等着登记。
齐正民坐在桌子背面,拿着毛笔,齐正安拿着一个小棍儿,指着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小伙子,“你,过来!”
“哎!”
被小棍儿指着的小伙子高兴的跑过来。
“叫什么名字?”
“李三!”
“大名叫什么?”
“李三。”
“多大了?”
“十七!”
“成亲了吗?”
“没有。”
成了亲的灶户子弟不能要,因为他们已经是登州府登记在册的灶丁了。
齐正安提醒李三,“不许撒谎哈,名字登记完了之后,是要拿到府衙核对的。
你如果是灶丁,就赶紧离开这里。
查出来你是灶丁,会按照逃户处理的。”
李三指天发誓:“这位老爷,小人肯定不是灶丁!
小人要是灶丁,天打雷劈!”
太狠了。
齐正民把李三的名字、年龄、家庭住址登记完毕。把李三打发到一边去站着。
“你,过来!”
齐正安又从人群中挑选出来一个少年。
这些人基本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年。
灶户们也知道,岁数大的,人家商号不可能要。灶丁人家也不可能要。
大明朝的户籍制度这么严格,没有人会为了招收一个伙计,冒这个险。
齐正民和齐正安挑挑拣拣,岁数大小的不要,体格太单薄的不要。
一共选出来一百五十个,看着挺机灵、身体也挺壮实的小伙子。
被挑选出来的人,在驿站的墙根儿下面坐着。
等着和府衙核对完了,就吃饭。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齐正兴不会苛待自己家的伙计。这些人以后是要派上用场的。
那些没有被选上的少年们,垂头丧气,蔫头耷脑的。
他们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到商铺当伙计可是他们八辈子也求不来的好事儿。
齐正兴当年到德月楼当伙计,那是他爹齐承业花了人情,才给齐正兴找到的出路。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扔了怪可惜的。
于是,宋二娃拿着一个小锣,嘡!嘡!敲了两下,提醒大家注意。
“我们齐家商号在顺天府还有生意。
有没有愿意到顺天府去做伙计的?
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
到顺天府做伙计,工钱可没有这么高!
五年期限,一年八两银子的工钱,管吃管住,管四季衣服。
有想去的嘛?”
“有!我去!”
落选的少年们踊跃举手。
谁能不愿意去啊?留在家里等着全家人一起饿死,还是等着举家逃亡去做流民?
官府对待抛弃户籍逃亡的流民们,那是相当的狠。
抓住了,就送到矿山去干苦役,在矿山干苦役的流民们基本熬不到日子,就累死了。
所有的少年都被留下了。
齐正民和齐正安拿着登记完毕的花名册,到知府衙门核对了一遍,确定没有不符合标准的。
吃饭!
一个人两个大馒头,一碗炖菜。
少年们蹲在墙根儿底下,吃的眉飞色舞。
大馒头真好吃啊!炖菜也香得不得了,还有油水呢!
这样的大馒头,他们一顿能吃八个!
齐正兴也知道他们一顿能吃八个,但是,不给他们吃,怕他们撑死。
三天后,招募来的伙计们都缓过来了体力,有劲了。
齐正民和齐家的几个兄弟,带着七八十个到武清县去干活儿的少年们回武清县去了。
这是事先计划好的。
齐正兴从齐家村带出来这么多人,齐家村空虚了,需要这些少年们去填补。
齐正民会训练他们。至于他们愿不愿意,他们会愿意的。
齐正凌和宋二娃他们带着剩下的伙计们,在海边修建了一个有十间青石房子的场院,作为齐家商号在登州的基地。
齐正杰和五个齐家兄弟,带领二十名伙计,留守基地,每天练习划船,准备应付突发事件,接应齐正兴。
齐正兴在登州的准备工作完事儿了。
率领三百多名兄弟和伙计,乘坐登州海防营的两艘战船,启程奔赴辽东。
海防营的两艘风帆船,在海上航行了两天时间,到达渤海湾对面的旅顺驿。
齐正兴手里有朝廷颁发的商队通关文牒,还有登州府的公文。
以及登莱巡抚的批文。
登莱巡抚的管辖范围包括辽东半岛的南部。
金复海盖,辽阳在外。
齐正兴顺着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和海州卫,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