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几十里的沼泽地,冻的硬梆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凉。
一片又一片的芦苇丛,在风中沙沙作响。
金黄的野草有一人多高,随风东摇西摆。
大树林子、小树林子,干枯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刺向四面八方。
偶尔会有一只或几只不知名的野鸟,从草丛中飞起,在响晴的天空下“嘎!嘎!嘎!”的叫唤。
“呸!”
钱司户暗暗的呸了一下。
他娘的,这个破地方瘆得慌。
如果不是为了把沼泽地卖出去,打死他,他都不会到这里来的。
“齐举人,您看咱们从哪里开始合适?”
钱司户身为武清县户曹司户,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齐正彦确定了,要买下一半的沼泽地,钱司户就亲自带着户曹下属的衙役们,来给齐正彦丈量土地面积。
这片沼泽地以前没有丈量过具体的面积是多少,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
钱司户准备把齐正彦说的一半面积,变成一个大半。
这个沼泽地具体面积是多少,齐正彦也不知道。
齐正彦道:“钱司户,你先丈量一下沼泽地东西之间的总长度,然后一分为二,打上地界桩子就成。”
“好咧,在下遵命!”
钱司户答应一声,就面向他的丈量队伍。
“大家都听好了,你们二十个人,分成四个小队。
王大壮,你带领你的小队,从这里开始丈量。记录好数字,不许出错!
你如果虚报数字,你们五个人就给我滚蛋!
记住了嘛?”
王大壮小队五个人齐声喊道:“记住了!绝对不会出错!”
钱司户继续安排任务:“孙二虎子,你带领你的小队,向前走出去五里地左右,开始丈量。
不许出错!记住了嘛?”
“记住了!”
“刘得柱,你带领你的小队,向前走十里地左右,开始丈量,不许出错,记住了嘛!”
刘得柱等人回答:“记住了!”
二十个衙役该向前进的,拿着绳子向前进了。
留在原地丈量的,开始扯着绳子,一五一十的记录数字。
结绳记事,一根丈量绳儿,打了五个绳结,一共是五丈长。
衙役们开始干活儿了,四个齐家的子弟就分别跟着四个丈量小队,监督他们干活儿。
绳子扯直了丈量,和绳子耷拉着丈量,是不一样的。
东西南北这么长的距离,差一尺就差多了去了。
齐正彦带来的人很多,老老少少的四五十个人。
齐正彦他爹齐承泽,和他大伯齐承业,带着人在那边的冻土上面立帐篷。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
齐正凌和宋二娃,他们两个人力气大,负责抡大锤,“叮咣、叮咣”的凿。
齐正民和齐正杰把着铁钎子,提心吊胆的。生怕砸着自己的手。
齐正民给齐正凌扶着钎子:“正凌哥,你看准了哈!”
砸手上就完蛋了,报废了。
齐正凌笑哈哈,“嗨!”一锤!
“正民你就放心吧!我这手有准儿!”
半尺长的铁钎子砸到地里,只剩下一个疙瘩头儿。
一个帐篷八根铁钎子固定。
量好了距离,八根铁钎子砸下去。
齐承泽带着老少爷们儿栓绳子。
人多好干活儿,一个棉帐篷,一个时辰就立住了。
一共十个帐篷,带了钱司户他们的份。
钱司户和程子安跟在齐正彦的旁边,看的啧啧赞叹。
大手笔!
这十个棉帐篷不便宜,比卫所军队的行军帐篷都要好很多。
齐承泽热情的邀请程子安、钱司户。
“程相公、钱大人,进来看看。看看我们的帐篷怎么样!”
齐承泽虽然已经晋升为举人他爹了。还是很尊重程子安和钱司户的。
他一个农户,以前对程子安和钱司户这样的大人物,都需要仰视才行。
程子安笑着拱手道谢:“劳烦承泽兄弟了!”
程子安和齐正彦以世交论,和齐承泽称兄道弟是应当的。
这个帐篷有程子安的份,程子安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看看齐正彦是怎么做事的,他想跟齐正彦学习,也买一部分沼泽地。
如果此事可行,他的两个儿子就有了一份可以不受家族约束的产业。
钱司户也笑着拱手道谢:“老员外,您太客气了!
在下出来办公差,还要劳烦您老人家,惭愧、惭愧!”
员外这个称呼,在明朝初期指的是朝廷六部的员外郎。
到了万历年间,皇帝陛下缺银子,允许地方乡绅和富商们捐银子,买一个员外郎的虚衔。
因为捐银子的人太多了,到后来谁也不知道谁捐银子了。
员外郎就从朝堂走到了民间,去掉了一个郎字,员外这个词成为富商和乡绅们的统称。
齐承泽现在就是老员外。
齐老员外满面笑容,“程相公、钱大人,无需客气!
老夫聊尽地主之谊而已!
快快请进,外面天寒地冻的,咱们进去喝壶热茶,暖暖身子。”
大家互相谦让着走进了帐篷里面。
嚯!
房子还是要盖在屋子里面呀!
暖和!
厚厚的帐篷里面,感觉不到外面的寒风。
钱司户安心了,他和他的下属们,从县城出发的时候,是抱着一颗挨冻也要赚钱的心思来的。
现在他们晚上住在这里肯定是冻不着了。
齐正山和齐正麟他们几个人,从马车上卸下来一些桌椅板凳,搬到了帐篷里面。
一个铁炉子,带着烟筒,安装完毕。
齐正安提着一口袋上等木炭进来。上等木炭产生的烟少,不熏人,还耐烧。
木炭点着了,红彤彤的。
过了不长时间,铁炉子都跟着发红了。
座在炉子上面的铁水壶,“咕嘟、咕嘟”,里面的水烧开了。
齐正麟拿出来一包茶叶,沏了一壶茶,雨前龙井。
整个帐篷里面都飘着茶香。
一人一盏茶,暖手又暖肚子。
钱司户笑眯眯,舒坦。
还有更舒坦的。
齐正麟又拿出来一口袋板栗,抓了十几个放在铁炉子盖上烘烤。
“砰、砰!”
板栗在炉盖上面烤得裂开了口儿、蹦蹦跳。
齐承泽拿了一个铁夹子,把蹦起来的板栗夹到一个盘子里面。
“程相公、钱大人,来,尝尝边吃板栗,边喝茶水的滋味儿。”
感觉那是相当的好。
板栗又甜又绵,顺着茶水进肚子里面,很是丝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