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令认主的瞬间,青铜书架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古籍如蝶翼般自动展开,泛黄的纸页在空中连成一片流动的星河。陈观棋伸手接住最靠近的一卷,封皮上“天机门分裂考”六个篆字刚映入眼帘,纸页便自行翻动,露出里面朱砂绘制的门派图谱——天枢、地枢、人枢三支本如叶脉相连,却在某个节点被一道墨线狠狠切断。
“这里有批注!”陆九思突然惊呼,他面前的《玄阳子年谱》上,有人用朱笔圈出“开元二十三年,龙抬头”的字样,旁边写着“渊魇初醒,地脉异动”。少年指尖抚过字迹,突然抬头看向陈观棋,“这笔迹和我爹娘笔记里的‘守脉人’落款一模一样!”
陈观棋凑近一看,果然在朱笔旁发现个极小的龙纹印记,与龙元玉佩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他猛地想起海眼沉船里的日志,那些关于“龙脉预警”的记载,原来都源自这里。
此时,最中央的青铜架突然震颤,一卷烫金卷宗缓缓升起,封面上“玄阳子手记”五个字泛着冷光。陈观棋刚要伸手,卷宗却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纸片,在空中拼凑出玄阳子的虚影——白袍老者立于星图前,指尖划过北斗第七星,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沙哑:“渊魇以地脉为食,若任其吞噬,不出百年,九州龙脉尽断……”
虚影突然转身,陈观棋惊觉他的眉眼竟与地脉先生有三分相似。
“陛下欲以帝王龙气锁渊魇于昆仑冰窟,”虚影继续说道,手中浮现出周天锁的阵图,“然龙气至阳,渊魇至阴,强行相抗只会两败俱伤。老夫提议以三枢为桥,引龙气入地脉,化刚为柔……”
话音未落,虚影突然撕裂,一半化作玄阳子怒视前方,一半化作地脉支长老厉声反驳:“你想借龙气掌控地脉!天机门绝不容许!”两道虚影碰撞的瞬间,纸片突然燃烧起来,在空中留下“献祭”二字,与手记上的记载如出一辙。
“这不对!”陆九思突然将笔记本拍在玉台上,爹娘留下的批注在玉光中亮起,“‘献祭’二字是后添的!你们看纸页的纤维,这里有被刀片刮过的痕迹!”他指着“需三枢传人以自身精血为引”这句话,“真正的原文应该是‘需三枢信物以精血为引’,少了‘传人’两个字!”
白鹤龄立刻取来玄枢阁的验纸灯,橘色的灯光下,纸页果然显露出淡白色的刮痕,“传人”二字的墨迹比周围深了些许,显然是后人补写的。
“是谁改的?”罗烟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刚从冰棺旁转过身,掌心还沾着为母亲拭去的冰碴,“我娘的日记里说,玄阳子是天枢支的恩人,怎么会留下这种歹毒的法子?”
陈观棋没有回答,而是将天枢令放在燃烧的纸片上方。令牌的星纹突然吸附起纸灰,在空气中组成新的字迹:“灵衡会初代首领,玄阳子之弟,玄阴子。”
“玄阴子?”白鹤龄脸色骤变,“玄枢阁的秘档里提过这个人,说他因不满兄长传位给外姓弟子,愤而叛出天机门,后来在西域建立了灵衡会!”她突然想起三长老袖中露出的铁十字徽章,“难怪灵衡会对天机门秘辛了如指掌,他们根本就是一脉相承!”
陆九思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男子与玄阳子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了颗痣,胸前的徽章正是灵衡会的蛇形徽记。“我爹娘说这是‘偷脉贼’,二十年前曾在海眼附近出现,被地脉先生打瞎了一只眼。”
“所以他篡改手记,就是想借我们的手完成献祭,”陈观棋的指尖在天枢令上摩挲,“三枢信物融入地脉时,若以传人精血催动,只会让渊魇吸收阳气变得更强,而他就能趁机夺走周天锁的控制权。”
话音刚落,秘库深处突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三长老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阴冷:“观棋小友,老夫知道你在里面。玄阴子大人说了,只要你交出天枢令,地脉支的冤屈,他可以帮忙昭雪。”
罗烟突然捂住嘴,眼中闪过恐惧:“我娘的日记里提过玄阴子的眼睛,说他用活人眼珠炼了只‘窥脉蛊’,能看穿任何阵法……”她看向石壁上的暗格,那里的黑火药虽然没炸,却不知何时被人换了新的引线,正冒着青烟——显然三长老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他在拖延时间!”白鹤龄的长鞭瞬间绷紧,缠住头顶的青铜吊灯,“这秘库的地基是中空的,他想引渊魇的触手从地下上来!”
地面果然开始震动,玉台边缘渗出黑色的粘液,带着渊魇特有的腥气。陈观棋将天枢令抛给陆九思:“用龙元玉佩护住令牌,别让它沾到黑气!”自己则抓起桃木剑,在地面划出八卦阵,“罗烟,你娘的冰棺里有没有留下什么法器?”
罗烟突然想起母亲紧握的魂核,急忙奔回冰棺前。指尖刚触到魂核,核上的裂纹便射出红光,在棺盖上映出一行字:“天枢令引星力,地脉剑接地气,龙玉佩通人脉,三力汇于魂核,可化渊魇为己用。”
“不是封印,是驯化?”陈观棋愣住了,这与《青囊经》里“渊魇乃天地浊气所生,不可驯化”的记载截然相反。
“我娘是唯一能与魂核沟通的人,”罗烟抱着魂核奔过来,掌心的血珠滴在核上,红光变得更加炽烈,“她说渊魇本无善恶,是被玄阴子用怨气污染才变得残暴!”
石门“轰隆”一声被撞开,三长老带着十几个灵衡会卫卒冲了进来,他的左眼戴着个黑色眼罩,右眼闪烁着诡异的绿光:“小丫头片子说得对,渊魇本就是把好刀,就看握在谁手里。”他摘下眼罩,露出个蠕动着的肉瘤,里面隐约能看到眼珠的轮廓,“地脉先生当年打瞎我这只眼,今天就用你的地脉阳气来赔!”
卫卒们同时掏出锁链,链头上的铁钩泛着黑气,显然浸过渊魇的粘液。陈观棋将陆九思和罗烟护在身后,桃木剑的阳气突然暴涨:“你们有没有想过,玄阴子连亲哥哥都能背叛,又怎么会信守承诺?”
三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绿光闪烁的眼睛扫过冰棺:“林婉那蠢货,到死都以为玄阴子大人会帮她复派,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养魂的容器。”他突然指向罗烟怀中的魂核,“把那个扔过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罗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魂核却突然发烫,映出玄阴子的虚影——独眼老者正将一个女子的魂魄塞进魂核,那女子的容貌,赫然与冰棺中的林婉一模一样。
“我杀了你!”罗烟的蛊丝突然暴涨,如暴雨般射向三长老,却被他身边的卫卒用锁链挡开。黑气与蛊丝碰撞的瞬间,发出刺鼻的腥臭,蛊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没用的,”三长老得意地笑,“我的锁魂链浸过渊魇的本源之气,专克你们天枢支的蛊术。”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卫卒们同时将锁链插入地面,黑色的粘液顺着锁链蔓延,所过之处,青铜书架纷纷腐蚀,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观棋突然将桃木剑插入魂核旁的地面,阳气顺着剑刃注入地底:“九思,还记得九曜阵的口诀吗?”
陆九思立刻反应过来,龙元玉佩与天枢令同时贴在魂核上:“左旋三,右旋五,中宫守一!”
罗烟也反应过来,指尖的血珠滴在魂核与三物之间,形成一道血色连线。刹那间,星力、地气、人脉在魂核中交汇,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将黑色粘液逼退三尺。
三长老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可能!你们怎么会知道真法?”
“因为你漏算了一个人,”陈观棋的声音透过白光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地脉先生当年打瞎你眼睛时,就从你脑中搜出了篡改的手记,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解法。”他看向冰棺中母亲的面容,“而林婉前辈,早就把答案藏在了魂核里。”
白光中,魂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纯净的金色光团,那才是渊魇原本的形态——没有狰狞的触手,没有刺鼻的腥气,只有温和如地脉的能量在流转。
三长老发出惊恐的尖叫,转身就想逃跑,却被突然收紧的白光困住。他身上的黑袍在金光中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爬满蛊虫的躯体,那些蛊虫正是玄阴子给他的“窥脉蛊”,此刻却在金光中疯狂啃噬着他的血肉。
“玄阴子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三长老在白光中化为脓水,最后只留下那只绿光闪烁的眼睛,被罗烟的蛊丝瞬间刺穿。
石门再次关闭,将外面隐约传来的惊叫声隔绝。秘库内,金色的光团缓缓融入地脉,青铜书架上的古籍重新合拢,天枢令、桃木剑、龙元玉佩悬浮在空中,星纹流转间,自动修复着被黑气腐蚀的痕迹。
罗烟跪在冰棺前,看着母亲的面容渐渐变得安详,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娘,你看,我们做到了。”
陈观棋望着重新变得清澈的地脉,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或许从一开始,师父就知道真正的解法,只是在等他们自己发现——毕竟,守护地脉的勇气,比任何术法都重要。
陆九思的笔记本突然无风自翻,在空白页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是他爹娘的笔迹:“玄阴子在黑风谷养了只‘脉蚀龙’,需三枢合力才能斩杀。”
白鹤龄握紧了长鞭,眼中闪过坚定:“看来我们得去趟黑风谷了。”
陈观棋将天枢令递给罗烟,桃木剑上的阳气与令牌的星纹再次共鸣:“天枢支的正统,该物归原主了。”
罗烟接过令牌,指尖抚过上面的星纹,突然笑了,眼中的泪水折射着金光:“不,现在它是我们共同的东西了。”
秘库顶部的星图突然亮起,与外面的星空连成一片。陈观棋知道,这只是开始。玄阴子还在黑风谷等着,渊魇的余党尚未清除,而地脉深处,似乎还有更古老的秘密在等待着他们。
但此刻,看着身边的同伴,握着手中的信物,他第一次感觉到,所谓的正统,所谓的传承,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这三枢信物,唯有并肩而立,才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地面的震动渐渐平息,黑色的粘液彻底退去,露出下方完好无损的地脉纹路。陈观棋深吸一口气,桃木剑在掌心轻轻转动:“走吧,去会会那个玄阴子。”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秘库深处时,冰棺中的林婉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弯。而那枚曾被视为邪物的魂核,此刻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昆仑的地脉,为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注入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