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烟的指尖还沾着金蚕蛊留下的血珠,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用那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眼神里的疯狂像野草般疯长。阳光透过藏书殿的破洞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倒衬得那抹笑越发诡异。
“陈先生是不是觉得,守住地枢支的残卷,护住几个师弟,就算对得起师父了?”她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尖锐的嘲讽,“可你知道你师父临终前攥着的那半块玉佩,为什么会刻着天枢支的纹路吗?”
陈观棋的手猛地攥紧了桃木剑,指节泛白。师父的玉佩他见过,青白玉质,背面确实有几道奇怪的刻痕,他一直以为是年月久了磨出的印子。
“那是‘通脉符’。”罗烟突然上前一步,袖口的银线扫过散落的竹简,“天枢支的人每杀一个地枢支弟子,就会在玉佩上刻一道符,凑齐九道,就能打开地脉先生的密室。你师父那半块,已经刻了八道——差的那一道,本是留给你的。”
“不可能。”陈观棋的声音发紧,后背却沁出冷汗。他想起师父咽气时,手指死死抠着那玉佩,指骨都泛了白,当时只当是执念,现在想来,那更像种绝望的示警。
陆九思刚缓过劲来,闻言猛地抬头,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你说我爹娘的死,也和这通脉符有关?”他攥着龙元玉佩的手在发抖,玉佩的温度烫得像团火,“裴无咎……就是当年带队的天枢支执事?”
“答对了。”罗烟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他现在是云策堂的堂主,手里握着另外半块玉佩。你们猜,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缩在陆九思身后的苏青,“因为他要等‘活脉引’——地枢支最后一脉的血脉,用来当开启密室的钥匙。”
苏青的小脸瞬间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抓着陆九思衣角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我不是……”
“你爹娘是地枢支最后一对守脉人,”罗烟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你出生那天,藏书殿的地脉石亮了整整一夜!裴无咎找了你十年,就是为了今天!”
陈观棋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去翻书架最底层的暗格——那是师父藏秘卷的地方。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盒时,心跳得像要炸开。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布帛,画着昆仑山脉的地形图,标注“地脉眼”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红圈,旁边写着行小字:“三枢秘宝聚,地脉开,天机现——此非福,是劫。”
“这就是云策堂的野心。”罗烟的声音贴得很近,带着金蚕蛊残留的腥气,“他们要集齐地枢支的《天机全录》、天枢支的通脉符、人枢支的活脉引,重开昆仑地脉眼,让天机门的术法凌驾于所有门派之上,到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正统’,不过是他们立威的祭品。”
苏青突然“哇”地哭出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躲:“我才不是钥匙……我爹娘说,活脉引是守护地脉的,不是用来害人的!”他的哭声又脆又亮,带着孩子气的倔强,反倒让罗烟的眼神闪了闪。
陈观棋将布帛揣进怀里,桃木剑的红光映在他眼底,戾气与决绝搅成一团。他看向陆九思,对方正用袖子抹脸,抹掉的是泪,没抹掉的是眼底的狠劲:“我爹娘的仇,总该报。”
“所以啊,”罗烟突然换了副语气,从袖中掏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盘旋的蛇纹,“归顺云策堂,我保你们活着见到地脉眼开启。裴无咎说了,只要你把布帛交出来,地枢支的仇,他帮你们报。”
令牌落在陈观棋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陈观棋低头看着它,又看了看苏青哭红的眼睛、陆九思绷紧的下颌线,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暖意,只有冰碴子似的冷意。
“你告诉裴无咎,”他弯腰捡起令牌,手指猛地发力,青铜瞬间被捏出裂痕,“地脉眼要是敢开,我就炸了它。地枢支的人从不是任人摆布的钥匙,是护脉的刀。”
令牌“哐当”落地,碎成三块。罗烟的脸色终于变了,金蚕蛊突然从她袖口窜出,直扑陈观棋咽喉,却被陆九思甩出的龙元玉佩弹开,蛊虫发出凄厉的嘶鸣,在地上蜷成一团焦黑的残影。
“看来谈不拢了。”罗烟捂着流血的手腕,眼神阴鸷如蛇,“你们最好祈祷别落在裴无咎手里——他对付地脉支的手段,可比我狠十倍。”
她后退两步,身影突然化作无数紫色飞虫,“嗡”地散开,撞向藏书殿的窗棂。陆九思反应极快,抓起案几上的砚台砸过去,飞虫群乱了阵形,却还是从破洞钻了出去,只留下几句飘散在空气里的话:“昆仑见……到时候,看你们还能护着谁……”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苏青压抑的哭声和陆九思粗重的喘息。陈观棋将布帛折成小块塞进贴身的口袋,指尖触到布料下的温度,突然按住陆九思的肩膀——他正用短刀在地上刻裴无咎的名字,刀刃豁开木头的声音刺耳得紧。
“别冲动。”陈观棋的声音低沉却稳,“我们现在有地图,有彼此。裴无咎想要活脉引,想要地脉眼,就得过我们这关。”他看向苏青,少年还在哭,却偷偷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平安符,“这是我爹娘留的,说能挡灾。”
阳光重新涌进殿内,落在平安符上绣着的金线纹路里,竟与布帛上的地脉眼图案隐隐重合。陈观棋的心轻轻一动——师父说过,地枢支的人从不是孤身作战,血脉里的守护欲,就是最好的武器。
“收拾东西,”他拿起桃木剑,剑穗在阳光下轻轻摇晃,“我们去昆仑。与其等着被找,不如先找到地脉眼——这一次,该我们守着门,不让豺狼进来。”
陆九思将短刀收回鞘中,龙元玉佩被他攥得温热。苏青把平安符小心地别在衣襟上,虽然眼睛还红着,却挺直了小小的身板。三人相视一眼,没再多说,却都明白,这场关于地脉与野心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藏书殿的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过去的安稳锁在里面,而门外的路,正通向昆仑山脉的方向,那里有云策堂的爪牙,有未卜的凶险,更有他们必须护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