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梧桐路还浸在晨雾里,苏软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冷汗。挂掉威胁电话后,她几乎一夜没合眼,天刚蒙蒙亮就往首店赶——她必须弄清楚,那个黑影在门口贴了什么。远远就看到陆星辞站在店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海报,脸色比晨雾还沉。
“是恶意诽谤。”陆星辞把海报递给她,上面用粗黑的字体写着“非遗噱头,劣质原料”,还pS了一张模糊的“变质奶油”照片,落款没有名字,只印着个歪歪扭扭的“蜜”字。苏软指尖抚过那些刺眼的文字,突然笑了:“他们越是急着抹黑,越说明怕我们开业。”她掏出手机,“我们先报警留证,然后把海报拍下来发社交平台,坦诚说明情况,总比被人暗地造谣好。”
报警、取证、发声明,一套流程下来天已大亮。江辰带着第一批原料赶来,看到店门口围了几个早到的顾客,正对着残留的海报胶印议论。“大家别信谣言!”江辰举起手里的原料检测报告,“我们的奶油都是新西兰进口的,有海关报关单和检测证明,一会儿可以免费给大家看。”
顾客的疑虑刚被打消,新的难题又冒了出来。林晓晓拿着排班表跑过来,脸色发白:“软姐,之前敲定的两个甜品师,刚才突然说不来了,说是家里有事。”她戳了戳手机屏幕,“我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这明摆着是被人挖走或者威胁了。”
首店明天就要开业,甜品师突然缺位,简直是釜底抽薪。苏软立刻打开招聘网站,之前发布的招聘信息还挂在上面,后台有二十多份简历。“我们现在紧急面试,优先看有实际操作经验的。”她快速筛选简历,突然停在一份叫“陈阳”的简历上——毕业于知名烘焙学校,有两年连锁甜品店工作经验,简历附页里的作品照片精致得像艺术品。
“就先约他过来。”苏软拨通了简历上的电话,对面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几分干练:“我现在就在梧桐路附近,二十分钟到。”挂了电话,陆星辞有些担忧:“这么急着应聘,会不会有问题?”苏软摇摇头:“现在没时间挑了,面试时多留意细节就行。”
十八分钟后,陈阳出现在店门口。他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服,背着专业的工具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苏老板,我关注你们很久了,校庆的梧桐酥我特意去尝过。”他递过作品集,里面不仅有甜品照片,还有详细的配方改良笔记,“不过说实话,传统工艺虽然有情怀,但效率太低,不适合商业运营。”
这句话让苏软皱起了眉。面试在临时搭建的操作区进行,苏软让他现场做一份基础的提拉米苏。陈阳动作极快,从调糊到冷藏,全程只用了四十分钟,比常规时间缩短了一半。“我用了速溶吉利丁粉,还提前备好了解冻的马斯卡彭奶酪。”他把成品放在托盘里,表面的可可粉撒得均匀工整,“口感和传统做法几乎没差别,但效率提升一倍。”
苏软尝了一口,甜度过高,奶酪的醇香被速溶添加剂的味道盖过。“这不是‘几乎没差别’,是差别很大。”她拿出自己做的样品,“我们的提拉米苏用自制吉利丁,奶酪要提前一天自然解冻,虽然耗时,但能保留原料本身的风味。”
陈阳嗤笑一声:“苏老板太理想化了。商业甜品拼的是效率和成本,顾客根本尝不出速溶和自制的区别。”他翻开作品集里的成本核算表,“用我的方法,每份提拉米苏能省三块钱,一天卖两百份就是六百块,一个月就是一万八。”
“但我们卖的不是流水线产品,是有温度的手艺。”苏软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外婆做了一辈子甜品,从来不用半成品,她常说‘省了工序,就丢了味道’。”一直沉默的外婆突然开口,手里还拿着正在打磨的木勺:“小伙子,你看这木勺,用了三十年,磨得光溜溜的,做甜品的手艺也一样,得靠时间熬。”
陈阳没接话,只是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操作区的设备:“这些烤箱都是普通型号,温控不够精准,不如换成工业级的隧道烤箱,一小时能出三百份。还有这些老模具,样子是好看,但脱模太慢,不如用硅胶模具,一秒就能搞定。”
“他说的有道理。”陆星辞突然开口,递过一份市场分析报告,“现在年轻客群的消费节奏很快,我们确实需要提高效率,但不能以牺牲品质为代价。”他看向陈阳,“你有没有试过在保留核心工艺的基础上优化流程?比如提前预处理原料,但不用半成品。”
陈阳愣了一下,从工具包里拿出个笔记本:“我之前在连锁品牌做过尝试,比如把‘三蒸三晾’的绿豆提前煮到半熟,再用蒸汽箱完成后续工序,效率提升30%,口感影响不大。”他翻开笔记本,里面画着详细的流程优化图,“但当时店长不同意,说太麻烦。”
苏软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一直想在传统与商业间找平衡,陈阳的思路刚好提供了新方向。“我们可以试工三天。”苏软伸出手,“你按你的方法优化流程,但核心原料必须用我们指定的,成品口感要通过我和外婆的验收。”陈阳握住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没问题,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阳的加入让团队瞬间忙碌起来。他第一天就对操作流程做了调整,把需要长时间处理的原料提前分类预处理,还设计了“原料配比表”,精确到克,避免手工操作的误差。“你看,这样一来,梧桐酥的制作时间从两小时缩短到一小时十五分,而且每一个的重量都一样。”陈阳拿着电子秤展示,“这就是标准化的优势。”
但矛盾很快就爆发了。第二天下午,陈阳为了赶制试吃样品,偷偷用了速冻的蛋挞皮,被苏软抓了个正着。“速冻蛋挞皮里有起酥油,口感发腻,和我们的手工酥皮根本没法比。”苏软把成品倒进垃圾桶,“我不管你之前怎么做,在‘软糖甜品’,核心工序必须手工完成,这是底线。”
“底线不能当饭吃!”陈阳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明天就要开业,我们要准备五百份试吃样品,全靠手工做根本来不及!顾客等着尝鲜,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走吧?”他指着窗外正在布置的开业拱门,“苏老板,你要是一直抱着‘手艺情怀’不放,迟早会被市场淘汰。”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团队成员的围观。江辰站在苏软这边:“我们做校园订单时,再忙也不用半成品,口碑就是这么攒下来的。”林晓晓却有些犹豫:“但陈阳说的也有道理,要是开业当天样品不够,确实会影响口碑。”陆星辞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翻出之前顾客的留言:“你看,大家说‘期待软糖甜品,是因为能吃到手工的温度’,这才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我有个办法。”外婆端着刚蒸好的绿豆走进来,“我们分两组,陈阳带一组做标准化程度高的慕斯,用他的优化流程;苏软带一组做梧桐酥,全手工操作。我再叫村里几个会做糕点的老姐妹过来帮忙,肯定能赶出来。”她拍了拍陈阳的肩膀,“小伙子,你别急,我们试试你的方法,但也请你看看我们的手艺,说不定能结合得更好。”
陈阳沉默地接过外婆递来的手工酥皮,指尖捏了捏,酥皮层层分明,触感细腻。“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奇地问。外婆笑了:“揉面要顺着一个方向,醒面要在阴凉处,酥油要用本地的菜籽油熬,每一步都不能省。”她拉着陈阳走到操作台前,“来,我教你,你试试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操作间的灯亮到了凌晨。陈阳跟着外婆学揉面,一开始总掌握不好力度,揉出来的面团要么太硬要么太软。外婆耐心地手把手教他:“力气要匀,像给小娃娃拍背一样,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苏软看着一老一少的身影,突然觉得,所谓团队,或许就是不同理念的碰撞与融合。
凌晨三点,五百份试吃样品终于全部完成。陈阳看着自己做的手工梧桐酥,酥皮上的纹路虽然不如苏软的精致,但也有模有样。“我从来没觉得,做甜品这么有成就感。”他咬了一口自己做的梧桐酥,绿豆的清香混着桂花的甜,比用半成品做的味道醇厚多了,“之前在连锁品牌,每天就像机器一样重复,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苏软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我们不是要否定标准化,而是要在标准化和手工间找平衡。你的流程优化能力很强,这是我们需要的;但手工的温度,是我们的根,不能丢。”她指着墙上的“百年梧桐”彩绘,“你看,从太外公的小推车到现在的门店,变的是设备和流程,不变的是对味道的坚持。”
陈阳点了点头,眼里的浮躁褪去不少:“我明白了。明天开业,我保证用最好的状态,做出既有效率又有品质的甜品。”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包里拿出个U盘,“这是我之前做的成本优化方案,结合了手工和标准化,你可以看看。”
开业当天的清晨,梧桐路被阳光洒满。首店门口挂起了红灯笼,“软糖甜品”的招牌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林晓晓带着志愿者给排队的顾客发号,江辰在门口展示原料检测报告和海关报关单,陆星辞忙着对接前来探店的博主,苏软和陈阳则在操作间里忙碌着,外婆在一旁帮忙分装伴手礼,一切都井然有序。
第一个顾客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手里拿着当年周记糕点铺的旧糖纸:“我找这个味道找了三十年了。”苏软递给她一份梧桐酥,老奶奶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就是这个味道,和当年你太外公做的一模一样。”周围的顾客都被感动了,纷纷拿出手机拍照,现场的氛围温暖又热烈。
陈阳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之前做的甜品,从来只关注销量和成本,从来没见过顾客这样的反应。“苏老板,你看。”他指着一位正在给孩子喂甜品的妈妈,“那个小朋友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糕。”苏软笑了:“这就是我们做甜品的意义,不仅是满足味蕾,更是传递温暖。”
中午时分,店里的客流达到了高峰。陈阳正忙着做慕斯,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了,悄悄走到操作间的角落接电话。苏软无意间瞥见他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张总”,而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恭敬:“我知道了,我会盯着的……不会出问题。”
苏软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之前收到的匿名威胁,还有陈阳突然出现的时机,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她不动声色地走到陆星辞身边,低声把情况告诉他。陆星辞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我现在联系网警的朋友,查一下陈阳的背景。”他刚拿出手机,就看到陈阳挂了电话,快步走回操作间,眼神有些闪躲。
就在这时,林晓晓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外卖订单:“软姐,有个大额订单,要一百份梧桐酥,指定要陈阳做的,还备注说‘要按特殊配方做’。”苏软接过订单,看到备注栏里写着一行小字:“按之前说的,加足量‘料’,送到指定地址。”她抬头看向陈阳,发现陈阳正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订单,手心全是汗。
苏软的指尖冰凉。她几乎可以肯定,陈阳和张副会长有关,这份订单里的“特殊配方”,绝对有问题。但她不能声张,店里还有很多顾客,一旦出事,不仅会影响开业口碑,还可能危及顾客的健康。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陈阳身边,压低声音说:“这份订单我来做,你去帮忙招呼顾客。”
陈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不用,我来做就行,我熟悉流程。”他伸手想抢订单,却被苏软躲开了。“听话。”苏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是开业关键期,不能出任何差错。”她转身走进操作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不知道陈阳到底是张副会长的棋子,还是有别的隐情,但她知道,这场团队内部的暗战,已经悄然打响。而那份神秘的大额订单,就是第一个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