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和老K带回来的情报,像一层厚重的冰霜,覆盖在据点众人的心头。“医生”据点的严密防御和那些密封的培养舱,预示着这绝非普通的掠夺或人口贩运,而是有组织、有目的的“采集”行动。
沈砚辞的判断将行动方向从“营救”暂时转向了“侦察与渗透”。陆星眠的任务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和艰难——尝试与可能被囚禁在冷却塔内的个体建立远程精神连接。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格罗姆听了沈砚辞的要求,叶子都惊得卷了起来,“傻小子现在的共鸣,顶多算是给周围环境‘喷点空气清新剂’,你要他隔着墙壁、能量屏蔽,还有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去给某个特定的人‘打电话’?还是精神电话?这难度比让本大爷在水泥地里开花还离谱!”
陆星眠自己也感到巨大的压力。但他没有退缩,只是沉默地走到据点相对安静的一角,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尝试。
最初的几次尝试都石沉大海。他将那温暖、安宁的共鸣波动尽可能地向冷却塔方向“延伸”,感觉却如同将水滴入沙漠,瞬间就被周遭混乱的能量环境和距离消耗殆尽,根本触及不到目标。
沈砚辞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旁边观察,偶尔记录一些数据。当陆星眠又一次因精力消耗而额头冒汗、不得不停下来喘息时,沈砚辞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方向错了。”
陆星眠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
“你的共鸣,本质是生命能量的波动,是情感的延伸。”沈砚辞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一根随手捡来的金属丝,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出一个简单的同心圆。
“这是你,”他指向圆心,“这是你通常散发的波动,”他画出一个大的、均匀扩散的圆圈,“范围广,力量分散,适合营造环境,但无法触及特定目标。”
他用金属丝在圆心点了一下,然后拉出一条极细的、几乎笔直的线,延伸向代表冷却塔方向的远处。“你需要的是这个——将全部精神力与共鸣频率,压缩、凝聚,如同‘针’或‘线’,放弃广度,追求极致的‘穿透力’与‘指向性’。不是漫无目的地散发善意,而是……发送一道只包含‘倾听’与‘连接’意愿的‘信号’。”
这个比喻让陆星眠茅塞顿开。他之前一直试图“覆盖”,却忘了可以“聚焦”。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要连接的那个‘点’?”陆星眠问,“我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的‘频率’……”
“不需要知道具体坐标,也不需要完全匹配频率。”沈砚辞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医生’在收集‘特定频率’的个体。这些个体的频率或许各有差异,但必然存在某种共性——它们都与常规人类不同,更‘纯净’,更‘活跃’。你的共鸣本身也具有高度纯净的生命属性。你需要做的,是放大你共鸣中‘寻找同类’的那部分特质,如同在无线电噪音中,主动发送一个特定频段的‘呼叫信号’,等待可能存在的、相似的‘应答’。”
这听起来更加抽象,也更加困难。
“试试看,想象你在黑暗中,呼唤一个同样害怕、孤独,但内心依然渴望光和声音的灵魂。”沈砚辞的声音低沉下来,罕见地带了一丝近乎引导的意味。
陆星眠若有所思,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将金光扩散出去,而是将它们全部收拢,在体内、在意识深处,反复压缩、提纯,只保留那份最核心的“守护”与“联结”的意念。他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灯塔,光芒不再普照,而是凝聚成一道极细、却无比坚定的光束,刺破黑暗,投向未知的远方,不断重复着一个无声的呼唤:“我在这里,如果你能听到,请回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陆星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这种极致的专注和精神压缩,消耗远超以往。
格罗姆担忧地感知着他的状态,却不敢打扰。
屠夫等人也屏息凝神,虽然他们感受不到精神层面的变化,却能看出陆星眠的辛苦。
就在陆星眠感到精神即将耗尽、那道想象中的“光束”也即将溃散时——
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震颤”,顺着那道无形的连接,极其模糊地反馈了回来!
那不是清晰的信息,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碎片:冰冷的恐惧,无助的颤抖,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对“呼唤”的本能悸动。
“有……回应!”陆星眠猛地睁开眼,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发颤,但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很弱……很害怕……但……确实有!”
成功了!虽然只是极其初步、极其模糊的接触,但这证明了沈砚辞的理论是可行的!
沈砚辞眼中也掠过一丝微光,他迅速问道:“能感知到更多吗?比如人数,大致状态,或者环境特征?”
陆星眠摇摇头,脸色更加苍白:“太弱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那个‘信号’断掉了。” 他疲惫地靠向身后的墙壁,刚才的尝试几乎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精力。
“已经足够了。”沈砚辞肯定道,“这证实了内部存在具有特殊频率的活体,且他们处于极度恐惧中。也证实了对方有某种干扰或屏蔽措施。”
他转向老K:“加强监视。陆星眠的‘呼叫’可能极其微弱,但对方既然有探测‘频率’的能力,不能完全排除被察觉的风险。”
老K神色一凛,立刻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围负责警戒的莉娜,如同无声的落叶般飘回,她的手中拿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小东西。
“在冷却塔外围的下风口捡到的。”她将东西递给沈砚辞,“没有被发现。”
沈砚辞打开破布,里面是一片边缘有些烧焦、沾着暗褐色污渍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和符号。陈默立刻凑过来辨认。
“这……这是‘方舟’内部,高等级生物实验室的出入权限铭牌!”陈默声音带着惊愕,“编号……是‘教授’直属的特殊项目组!看腐蚀和损坏程度,掉落时间不长!”
这个发现如同惊雷!
“医生”……很可能不是流散的研究员,而是“教授”死亡、方舟崩溃后,某个完整保存下来或独立出去的“特殊项目组”!他们依然在继续“教授”未竟的研究,而搜集特殊频率的孩子,很可能与“教授”试图沟通或控制“零”的计划一脉相承!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老K倒吸一口凉气。
沈砚辞摩挲着那片冰凉的铭牌,眼神深邃如寒潭。“如果‘医生’是‘教授’的遗产,那么他们搜集‘频率’,目的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这不再只是救一个孩子的问题。”
他看向疲惫但眼神坚定的陆星眠:“你的能力,或许比我们预想的,更接近他们研究的核心。接下来,你需要尝试的,不仅仅是‘连接’,而是在极其短暂的接触中,传递一点点‘希望’的碎片,哪怕只是一个‘你不是孤单的’的意念。这可能会给被困者带来坚持下去的勇气,也可能……会让我们更快暴露。”
陆星眠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风险,但更无法对那恐惧中的微弱回应坐视不理。
格罗姆叹了口气,精神波动带着无奈和一丝认命:“得,这下从‘人形净化器’升级成‘危险频段电台’了……傻小子,悠着点,别把自己搭进去。本大爷这点库存,可经不起你再折腾几次了……”
夜色更深,“医生”与“教授”遗产的关联,让这个新出现的势力蒙上了更加浓厚的阴影。而陆星眠这刚刚萌芽的“精准共鸣”能力,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可能是黑暗中传递希望的信使,也可能成为引燃更大危机的导火索。沈砚辞小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更深、更危险的漩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