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在观察室内激起了千层浪。
卡尔副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沈砚辞,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莱茵博士更是猛地从终端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莱茵博士的声音有些干涩,“系统底层代码与裂隙能量共鸣?这不可能!永夜之城的防御系统是经过无数次验证的绝对屏障!”
“绝对?”沈砚辞微微偏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屏障,博士,只存在尚未被发现的漏洞。就像不存在完美的逻辑,只存在尚未被穷尽的悖论。”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在检测舱内的姿势,尽管依旧虚弱,但气势上却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导者。
“刚才的‘全面检测’很有趣,”沈砚辞继续说道,目光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你们试图解析我,而我的身体……或者说我体内残留的某些东西,也在本能地解析着外界的一切刺激,包括这些探测波它们所连接的庞大系统。”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欣赏卡尔副官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在应对L7型精神干扰时,我感知到防御系统的防火墙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间隙。而在你们尝试用模拟裂隙能量进行刺激时,我捕捉到系统底层的一段古老校验代码,与那模拟能量产生了百万分之一秒的异常谐振。虽然短暂,但确实存在。”
沈砚辞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卡尔和莱茵的心上。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知,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是你们仪器误差造成的误判。”他最后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完美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同时也撇清了自己的责任——是你们非要检测的,我只是说出了我看到的东西。
卡尔副官的额头渗出了细微的汗珠。沈砚辞描述的细节太过具体和专业,不像信口胡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永夜之城自诩固若金汤的防御系统,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巨大隐患!甚至这次裂隙危机,可能就是由这个隐患引发的!
这个责任,内卫部背不起!整个理事会都背不起!
“立刻暂停所有检测项目!”卡尔副官当机立断,对下属命令道,他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冷静,带上了一丝急促。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上报,并组织最信任的技术团队秘密核查系统底层代码!
莱茵博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看向沈砚辞的眼神更加复杂,既有对未知技术的狂热好奇,也增添了一丝深深的忌惮——这个男人不仅拥有可怕的力量,更拥有洞悉系统本质的恐怖智慧。
“沈先生,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卡尔副官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镇定,“在你休息期间,我们会进行核实。请你务必……”
“放心,副官先生,”沈砚辞打断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我对破坏永夜之城没有兴趣,至少目前没有。我只是一个希望得到公平对待的合作者,顺便提醒一下潜在的风险而已。对了,我有点累了,需要绝对的安静。”
他下了逐客令,姿态摆得极高。
卡尔副官脸色变幻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带着满腹的惊疑和沉重,匆匆离开了观察室。莱茵博士也深深看了沈砚辞一眼,跟着离开了。他们需要立刻处理这个惊天发现。
观察室的门缓缓关闭,只剩下沈砚辞和冰冷的仪器。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逻辑迷宫】再次悄然运转,开始分析刚才对话中从卡尔和莱茵情绪波动里捕捉到的细微信息碎片。
‘古老的校验代码’、‘内卫部部长批准封存’、‘风险不可控’……陈默之前通过加密信道短暂传递来的信息碎片,与他刚才的发现和试探完美契合。
内卫部,果然不干净。至少高层有人刻意隐瞒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技术局一个偏僻的备用数据分析室里,陈默正紧张地操作着。利用莱茵博士之前给他的临时高阶权限(本来用于分析防御日志),他巧妙地绕过了一些常规监控,试图更深地挖掘那个被封存的“回响能量防御草案”的来龙去脉。
“权限不足…… again!”陈默 frustration 地捶了一下桌子,眼镜滑到了鼻尖,“核心日志需要内卫部三级以上安全许可!这简直就是把钥匙藏在保险柜里还告诉我地址!”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面对金库大门的乞丐,明明知道里面有宝藏,却连个小窗口都撬不开。
“嘿,大学者,跟机器较什么劲呢?”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陈默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屠夫!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从某种设备上硬拆下来的能量核心,当苹果一样啃着(当然是假的,他只是习惯性咬着玩)。
“屠……屠夫先生!你怎么来了?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陈默慌忙说道。
“俺看那边那帮技术官忙得团团转,好像出了啥大事,俺帮不上忙,就溜达过来看看你这边有啥好玩的。”屠夫大大咧咧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咋啦?看你愁眉苦脸的,跟吃了过期机油似的。”
陈默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把自己的发现和困境说了一遍。
“内卫部的安全许可?”屠夫挠了挠他的金属下巴,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啧,那帮家伙的门禁是挺烦人。硬的跟龟壳似的。不过……”
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有时候,最坚固的堡垒,从里面攻破反而容易。你不是说那个什么草案是被封存的吗?封存的东西,总得有个地方放吧?物理备份?离线存储?不可能全存在那碰不得的主服务器里吧?”
陈默一愣,猛地坐直了身体:“对……对啊!按照守夜人的安全条例,高度敏感且被封存的原始计划和日志,通常会有一份物理备份,存放在……内卫部档案中心的特殊隔离区!”
他的脑子飞快运转起来:“那个区域的安保虽然严密,但主要是针对电子入侵,物理防护和人员核查反而可能存在盲点,尤其是对于内部人员……”
屠夫嘿嘿一笑,把那个“假苹果”能量核心抛着玩:“怎么样?大学者,需要俺这个‘内部人员’帮你进去‘借’点东西出来瞧瞧不?俺正好想去内卫部那边逛逛,看看他们的门锁结不结实。”
陈默吓得脸都白了:“别!千万别!屠夫先生,这太危险了!”
“开玩笑的,瞧把你吓的。”屠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陈默拍散架),“俺老屠虽然莽,但不傻。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起码得等沈老弟出来再说。不过……”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俺可以先去那边溜达溜达,认认路,看看监控探头都在哪儿,顺便跟那边的守卫兄弟‘交流交流感情’嘛。”
陈默看着屠夫那副“我去搞事”的兴奋表情,突然觉得,让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去内卫部附近转悠,本身可能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而他们都不知道,一场关于永夜之城命运的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加速酝酿。沈砚辞的反向施压,如同第一块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已经悄然改变了局势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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