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水间方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溶解声和咕噜声终于彻底沉寂下去,走廊重新被一种粘稠的、混合着血腥和诡异消化的死寂所笼罩。房间里,灯泡依旧在神经质地闪烁,将沈砚辞阴沉的脸和陆星眠惨白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
陆星眠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叉烧包…都变成叉烧包了…” 显然,供水间的惨剧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把他贫瘠的食物储备里最恐怖的下场都联想出来了。
沈砚辞没空理会他的碎碎念。他走到门边,再次侧耳倾听。走廊里只剩下死寂,连之前那若有若无的拖拽声都消失了,仿佛那恐怖的“清洁工”在饱餐一顿后暂时离开了。他小心翼翼地拧开一点门锁,将眼睛凑到门缝处。
走廊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靠近供水间的那段走廊,墙壁和地面上溅满了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红色的污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和酸腐混合的气味。供水间的门半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几件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的衣物碎片,还有一只孤零零的、被融化掉一半的鞋子。
沈砚辞迅速关上门,重新落锁。他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恶心感。规则会骗人,陷阱无处不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其他幸存者,抱团取暖,共享信息。独狼在这种地方,死亡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他目光扫过缩在地上、仿佛失去灵魂的陆星眠,皱了皱眉。这家伙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反应迟钝,胆子又小得像芝麻,但…至少目前看起来没有恶意,而且在极端恐惧下还能记得闭眼爬过来(虽然爬得像个半身不遂的树懒),证明求生本能还在线。
“喂,”沈砚辞踢了踢陆星眠的鞋尖,声音冷淡但清晰,“叉烧包,别嚎了。想活命就起来。”
陆星眠被他一踢,猛地一哆嗦,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茫然地看着他:“啊?…哦,哦!”他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差点坐回去,连忙扶住墙壁,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鹿斑比,笨拙又可怜。
沈砚辞没再管他,走到房间中央,提高音量,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外面还有活人吗?我是13号房的!供水间是陷阱!别靠近!想活命的,来13号房门口集合!保持安静!”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地传了出去。
几秒钟后,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小心翼翼的回应,声音压得很低:“13号房?真的安全吗?供水间…刚才那些声音…”
“安全个屁!”另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带着后怕响起,“老子就在对面12号!看得清清楚楚!那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根本就是化尸水!进去那几个,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就剩点衣服渣子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颤抖着问。
“去13号!”沙哑声音果断道,“至少这哥们知道规则是骗人的!比瞎跑强!”
杂乱的、极力放轻的脚步声开始朝着13号房门口汇聚。沈砚辞透过门缝小心观察,看到几个人影贴着墙根,像壁虎一样紧张地挪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中等、戴着眼镜的男生,镜片后的眼神充满警惕和疲惫。他身后跟着一个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身材微胖、满脸横肉但此刻也写满恐惧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吓得直哆嗦的少年。
总共四个人。算上他和陆星眠,幸存者小队暂时拼凑完成。
沈砚辞小心地打开门,放他们进来,然后迅速关门落锁。小小的13号房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恐惧的气息。
“谢…谢谢!”戴眼镜的男生扶了扶眼镜,声音有些干涩,“我叫陈默。多亏你提醒,不然我们可能也…”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赵虎!”微胖中年男人瓮声瓮气地报上名字,眼神凶狠地扫视着房间,像是在寻找趁手的武器,可惜只有瘸腿桌子和破椅子。
年轻女子抱着手臂,声音还在发抖:“林薇…”
少年缩在角落,小声说:“…小杰。”
陆星眠似乎终于从“叉烧包”的打击中恢复了一点,吸了吸鼻子,小声自我介绍:“我…我叫陆星眠…” 他声音太小,差点被忽略。
沈砚言简意赅:“沈砚辞。”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废话少说。各自醒来后看到了什么规则?共享信息。”
陈默立刻接口:“我醒在走廊,没看到房间里的规则,只听到电子屏说供水间安全…幸好没过去。”
林薇带着哭腔:“我在11号房,规则也是‘熄灯后禁止睁眼’和‘供水间安全’…”
小杰:“我…我在10号房,一样…”
赵虎不耐烦地挥挥手:“老子在9号房!就看到那两条破规则!妈的,差点着了道!”
沈砚辞点点头,和他房间一样。看来基础规则是统一的。他看向陈默:“你是学什么的?看你像学生。”
陈默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下意识回答:“历史系…研究生,研究古代符号和民俗的…”
沈砚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很好。现在,我需要你发挥专业特长。”他走到墙边,指着那些因为墙纸剥落而露出来的、大片大片深色的、形状怪异的霉斑,“仔细看看这些霉斑的图案。有没有印象?像不像某种…符号?或者仪式痕迹?”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焦到墙壁上。那些霉斑蜿蜒扭曲,深褐近黑,在闪烁的灯光下确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有规律的形态。
陈默扶了扶眼镜,凑近墙壁,仔细观察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虚空中描摹着:“嗯…这种蔓延的藤蔓状…还有这些交错的节点…有点眼熟…” 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像是…某种古老的驱邪仪式里用到的‘缚灵纹’的变体?但又不完全一样…多了些…吞噬的意味…”
赵虎听得不耐烦:“什么缚灵不缚灵的!管它长啥样!现在怎么办?干等着喂怪物吗?”
沈砚辞没理他,继续问陈默:“如果是缚灵纹的变体,意味着什么?这栋公寓以前是干什么的?”
陈默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如果真是变体…意味着这里曾经可能进行过某种…更极端、更危险的仪式,不是简单的驱邪,更像是…禁锢和…献祭?” 他环顾这破败的房间,声音带着一丝寒意,“结合公寓的破败程度和这种阴森的氛围…我怀疑这里以前可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呜——!!!”
一种极其尖锐、极其凄厉、仿佛能直接刺穿耳膜、钻入大脑深处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公寓楼!
这声音不是物理上的巨响,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恐怖冲击!尖锐、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绝望!
“啊——!!” 林薇第一个承受不住,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尖叫,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剧烈抽搐!
小杰更是直接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赵虎虽然强壮,此刻也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显然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陈默痛苦地跪倒在地,眼镜都歪了,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颤抖,嘴里无意识地念着:“不…不要…”
沈砚辞也感觉脑袋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搅动!剧烈的刺痛感让他眼前发黑,思维都变得迟滞!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那股尖啸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
这根本不是声音!这是…精神污染!是直接针对灵魂的攻击!捂住耳朵完全没用!
就在沈砚辞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怨毒尖啸撕裂意识时——
“别怕!!”
一声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喊叫,如同破开阴霾的一道微弱阳光,在混乱中响起!
是陆星眠!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众人前面,张开双臂,像个笨拙的母鸡试图保护身后的小鸡崽一样,挡在了痛苦挣扎的林薇和小杰身前!他脸色同样苍白,身体也在发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但此刻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一种近乎执拗的守护意志!
“不要听!不要怕!!”他对着那无形的尖啸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它们…它们就是想吓唬我们!别让它们得逞!!”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暖而坚韧的波动,猛地以陆星眠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投入狂暴海啸中的一颗小石子,虽然渺小,却瞬间在他周围营造出了一小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沈砚辞感觉自己脑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在这股温暖波动触及的瞬间,竟然…极其轻微地…减弱了一丝?!
虽然只有一丝,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摇曳,随时可能熄灭,但那感觉无比清晰!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陆星眠!
只见陆星眠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身体因为承受巨大的压力而剧烈颤抖,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但在他身体周围,尤其是那双紧握成拳、微微抬起的手掌附近,空气似乎产生了极其细微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而在那涟漪的中心,陆星眠的眼角,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一闪而逝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极其微弱,稍纵即逝,在闪烁的灯光下几乎难以分辨,仿佛只是沈砚辞被尖啸折磨产生的幻觉。
但沈砚辞对自己的观察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那不是幻觉!
就在沈砚辞震惊于这一发现时,那股恐怖的怨灵尖啸如同被激怒般,骤然提升了强度!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冲击波狠狠撞向陆星眠撑起的那一小片脆弱“屏障”!
“呃啊!”陆星眠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般惨白!他周围那微弱的波动瞬间变得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撑住!”沈砚辞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低喝一声!他猛地冲到陆星眠身边,不是去扶他,而是迅速蹲下,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陆星眠颤抖的身体、尤其是他眼角那再次闪现的微弱金光!他需要数据!需要观察这异常现象的本质!这可能是…活下去的关键!
与此同时,墙上那块电子屏,仿佛感应到了怨灵尖啸的爆发,再次亮起刺目的红光!新的血字带着一种冰冷的紧迫感,开始滚动:
【规则三:五分钟后熄灯。请尽快抵达安全区域。安全区域标识:绿色门牌。】
血红的倒计时数字,在屏幕上冷酷地跳动起来:**04:59… 04:58…**
安全区域?绿色门牌?又一个“安全”的诱饵?
沈砚辞的目光在痛苦支撑的陆星眠和那冰冷的倒计时之间飞速切换,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怨灵尖啸、陆星眠的异常、新的规则陷阱、五分钟倒计时…无数线索和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
“陈默!”沈砚辞猛地抬头,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向正痛苦抱头的研究生,“别管那些霉斑了!立刻回忆!公寓图纸!绿色门牌的房间在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