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烟明仍有些失神地望着后门,仿佛还能看见叶晓月消失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肩头,力道带着点熟悉的调侃。
楚烟明猛地回神,转头便看到周星辰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喂,怎么了?”周星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戏谑。
他顺着楚烟明刚才的目光方向瞅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楚烟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迅速移开视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没……没事。”他的声音干巴巴的,视线飘忽不定。
周星辰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拆穿:“还说没事?我刚刚可都看到了,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他边说边又用力拍了拍楚烟明的肩膀,那力道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就是被叶姐无视了嘛,多大点事儿!”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转为一种哥们儿式的劝导:“听哥一句劝,没事的!找个合适的机会,放低姿态好好跟人家解释清楚,解开误会,她未必就不原谅你。”
楚烟明眼神黯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苦涩:“万一……万一她还是不肯理我呢?就像现在这样?”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下藏着深深的挫败感。
周星辰看着好友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故意用上了老掉牙的俗语调侃道:“兄弟,那我这边就得劝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了。再说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烟明,“这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怂样,哪像平时打球时那个横冲直撞的楚大少爷啊?拿出点你球场上的气势来!”
楚烟明苦笑了一下,眼神望向远处,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迷茫:“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就是某一天,突然发现她的存在变得不一样了,她安静看书的样子,她解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尖,甚至她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淡……都让我挪不开眼睛。”
他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我知道这样很傻,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这份心意像是藤蔓,不知不觉缠绕住了他。
周星辰看着他这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夸张地捂住胸口,痛心疾首地摇头:“完了完了,楚烟明,你没救了!彻底栽了!”
他一把揽过楚烟明的肩膀,半拖半拽地带着他往走廊尽头的男厕方向走,“走走走,洗把脸清醒清醒!我看叶姐那样子,压根儿就没心思在乎你。”
进入教室回到座位上,同桌凌天恒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早。”
叶晓月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早。”
凌天恒打量了她一眼,随口道:“看样子昨天睡得挺好?”
叶晓月淡淡应了句:“还行吧。”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午,体育课。
体育老师黑着脸站在跑道起点,几个刺头男生嬉皮笑脸地站在队伍最前面,显然刚因为不服管教被揪了出来。
“不是能耐吗?不是觉得纪律无所谓吗?”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那就带头跑!操场四百米,中速,跑六圈!给我跑出个样子来!后面的人跟上!”
一声哨响,那几个刺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憋着股劲冲了出去,速度并不慢。
队伍被迫提速跟上。
叶晓月混在前面的队伍里,强自镇定着调整呼吸。
四百米一圈的中速跑,对体能普通的人来说已是挑战,何况是六圈?
她体能本就偏弱,平时也极少进行高强度运动。
第一圈还能勉强维持。
风灌入口鼻,肺部开始感到灼烧般的压力。
第二圈过半,叶晓月明显感觉腿脚沉重起来,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一个、两个、三个……身边的同学陆续超过了她。
她咬着嘴唇,努力想跟上节奏,但头晕的感觉阵阵袭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
从队伍前列,逐渐掉到了中间,再到倒数第五的位置,最终落在了队伍最后面,眼睁睁看着大部队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拼命忍着呼吸不畅带来的眩晕和腿部肌肉撕裂般的酸痛,靠着极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迈开脚步。
汗水浸湿了额发,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她几乎是凭着惯性,在队伍已经跑完开始解散时,才踉踉跄跄地冲过了终点线。
刚一停下,剧烈的喘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冰冷的塑胶跑道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双手撑地才勉强没趴下去。
这突兀的动作立刻引来了周围不少同学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和她关系不错的佘佳怡立刻冲了过来。
“晓月!”佘佳怡惊呼着蹲下身,想扶她起来,“你……你没事吧?刚跑完不能这样跪着不动!快起来!”她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叶晓月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得断断续续:“没……没事,就是……腿没劲……站不起来。”
这时,安逸也快步走了过来。
她二话不说,弯腰架住叶晓月的一只胳膊,和佘佳怡一起用力,将浑身脱力的叶晓月从地上拉了起来。
叶晓月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只能依靠两人的搀扶勉强站立。
安逸皱着眉,看着叶晓月毫无血色的脸,语气带着关切和不解:“你是不是身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她直白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叶晓月闭了闭眼,似乎想压下那股恶心感,听到安逸的问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抗拒地低声回应:“别问。”她不想被当作需要特殊照顾的弱者。
她尝试着松开一些搀扶的力量,想自己站稳,但双腿的酸软无力感立刻让她晃了一下,她不得不再次抓紧朋友的手臂,另一只手用力按揉着剧烈抖动的大腿肌肉,反复深呼吸,试图平复身体的不适。
练千雪在一旁看着,对体育老师说:“老师,让她休息一下吧,我看她的样子是真的很难受,脸色好差。”
叶晓月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体育老师,声音带着喘息后的疲惫和虚弱:“老…老师,我能回宿舍歇会儿吗?”她需要离开这片让她窘迫的操场和那些探究的目光。
体育老师看了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和仍在颤抖的身体,沉默地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批准。
佘佳怡和安逸立刻表示陪同。
两人一左一右,小心地搀扶着步履虚浮的叶晓月,慢慢穿过操场,向宿舍区走去。
路上,安逸终究还是没忍住,语气带着点责备:“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体能太差了?平时是不是很少运动?不然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叶晓月低着头,看着脚下移动的地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认命:“是……我平时很少运动,尤其讨厌长跑……一跑就呼吸困难,头晕,腿软得像面条……”
佘佳怡叹了口气,心疼又无奈:“那你不请假?!刚才老师罚那几个男生,你完全可以跟老师说身体不舒服跑不了啊?干嘛硬撑?”
安逸也接口道,语气更冲了些:“就是!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嫌自己遭罪不够多?你看看你那脸色白的!”
佘佳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晓月…你知道刚刚队伍里,那个付佳星在后面说你什么吗?”她想起那个刺耳的议论就有些不忿。
叶晓月脚步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没什么波澜,语气平淡地问:“怎么说?”
佘佳怡模仿着付佳星那略带刻薄的语调,小声嘀咕:“她跟旁边的人说:‘前面那几个跑那么快干嘛?疯了吗?急着投胎超生啊?还有那个叶晓月,磨磨蹭蹭跑那么慢干什么?拖累大家!’”
叶晓月听完,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道:“没事,让她说吧。”
她重新低下头,专注于脚下摇晃的路面,仿佛那些议论只是无关痛痒的风声。
她们终于走到叶晓月的宿舍。
进屋后,佘佳怡和安逸小心地将叶晓月扶到床边坐下。
佘佳怡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纸巾,递给叶晓月:“快擦擦汗。”
叶晓月看着为自己忙碌的两个朋友,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客气道:“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用麻烦你们。”
“麻烦什么!”安逸头也不回地找到了一瓶矿泉水确认是常温而非冰冷的,拧开盖递给叶晓月,语气不容置疑,“你好好坐着,别乱动!其它事交给我和佳怡,咱们几个谁跟谁啊,客气啥!”
佘佳怡也附和道:“就是,你脸色还没缓过来呢,乖乖坐着休息一下。”
叶晓月接过安逸递来的水,抿了一小口,温润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
她又接过佘佳怡的手帕,轻轻擦拭着额角和颈间的冷汗。
在两位好友关切的目光和安静的陪伴下,她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归于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