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璇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怎么可能,我们俩认识那么久了,我会这样?”她说着,伸手拍了拍叶晓月的手背,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无条件地站在你身边,不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
叶晓月的耳尖又红了,这次不是因为紧张。她抬头时,眼里蒙着层浅浅的水光,像被阳光照到的湖面:“可是……”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她想起天启走廊里那些议论的声音,想起自己被误会躲在楼梯间哭时,无人替她解释,也没有人去相信她……
江晓璇见她停住,没再追问,只是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叶晓月嘴角沾到的酱汁:“没事,不想说就不说。”她把自己餐盘里的排骨夹了一块给叶晓月,那块排骨上的肉特别多,“先吃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看你,碗里的都快凉透了。”
叶晓月看着碗里多出来的排骨,鼻尖忽然有点酸。她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糖醋汁包裹的排骨肉,酸甜的滋味裹着肉香在口中化开。
食堂里鼎沸的人声、餐盘碰撞的叮当脆响、邻桌的说笑喧哗,仿佛瞬间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唯有江晓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沉甸甸的暖意,仿佛身边午后穿透玻璃窗的阳光,将她密密包裹。
就在这时,斜前方传来“磕”的一声轻响——是雷欣故意将汤碗底重重磕在桌面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挑衅的尖锐,清晰地刺了过来。
叶晓月睫毛一颤,下意识掀起眼帘,正撞上雷欣直勾勾射来的视线。那眼神里的敌意如同淬了寒光的小刺,毫不掩饰。
莫晴语赶紧拽了拽雷欣的胳膊,凑近她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雷欣才不情不愿地垂下眼帘,却依旧泄愤似的,用筷子“当当当”地敲击着自己面前的空碗,一声声敲得叶晓月心头发紧。
叶晓月慌忙收回目光,攥着筷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江晓璇顺着她的视线瞥了一眼,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发作。
她只是将身体往叶晓月这边靠了靠,肩膀几乎挨上她的,压低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理她,咱们吃咱们的。”她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十足的认真,“以后她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怼回去!”
叶晓月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嗯”,心里却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刚才抬眼的一瞬,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天恒没有再看窗外,而是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几乎未动的餐盘上,手里的勺子悬着,久久没有舀起食物。
他的视线……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是朝着她们这个方向?又或许只是错觉?叶晓月不敢深究,匆匆埋下头继续咀嚼那块排骨。
“对了晓月,”江晓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事,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闪烁着期待的光,“周末咱们去海边走走吧!”
叶晓月正无意识地咬着筷子尖的动作蓦地一顿,抬眼望向江晓璇。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先前残留的些微慌意如同被海风吹散的薄雾般悄然散去,嘴角也自然地向两边牵起一道柔软的弧度——这不是礼节性的微笑,而是从心底深处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暖意。她点了点头,声音比方才明朗清晰了些许:“好。”
午后温煦的阳光缓缓移动,悄然攀上了叶晓月餐盘的金属边缘,将她捏着筷子的几根手指映照得白皙透亮。她夹起那块承载着心意的糖醋排骨,小口小口地咀嚼着。
天启走廊那些令人窒息的委屈和冰冷的误解,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然而,心底那块沉甸甸、硬邦邦的疙瘩,似乎被江晓璇坚定而温暖的话语和无声的陪伴,悄悄浸润、泡软了一些。食堂里弥漫的饭菜香气依旧浓郁,周围同学的欢声笑语也未曾停歇,一切都保持着它原有的、安稳的节奏,如同叶晓月此刻的心情——虽然仍埋着些许隐忧,却不再那么慌张失措,也没那么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周日清晨的阳光,如同流淌的金色溪流,轻柔地漫溢过叶家别墅二楼那扇宽大的落地窗,在铺设着浅灰色羊毛地毯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她蹲在宽敞衣帽间的门口,正专注地将折叠伞、一件轻薄的米白色针织开衫,还有一个擦得晶亮的玻璃小罐,仔细地往帆布包里塞——那是许晴以前用来盛放咖啡豆的罐子,如今被她精心擦拭了三遍,直到每一寸玻璃都折射出清透的光泽,连罐口残留的木质瓶塞香气都格外清新。
楼下传来清脆的“叮咚”门铃声时,叶晓月刚把最后一块裹着糖霜的柠檬饼干小心装入透明的保鲜盒。她站起身,快步跑下楼,指尖沿着打磨光滑的胡桃木楼梯扶手一路滑下,留下微凉的触感。
“你也太慢啦!”门一打开,江晓璇活力十足的声音便裹挟着外面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
她晃了晃手里装着点心的塑料袋,像只灵巧的小鹿般挤进门,帆布鞋踩在玄关柔软的防滑垫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哇!你家院子里那几株姚黄牡丹开得真好!刚才在门口就闻到香味了,沁人心脾!”她语调轻快,带着由衷的赞叹。
叶晓月侧身让开通道,自然地接过塑料袋转身走进厨房,将它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她动作娴熟地打开碗柜——里面各色瓷盘摆放得井然有序,是她上周亲手分类收纳的——取出两个素雅的骨瓷小盘。
“刚在收拾东西。”她轻声解释,一边将帆布包稳稳挎在肩上,眼角余光不经意扫过客厅沙发——那条昨夜盖过的淡灰色羊绒毯子,还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透着一丝未被打扰的生活气息。“院子里的花,”她顿了顿,语气平静,“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可以摘两朵带走。”
“真的吗?太好啦!”江晓璇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笑容瞬间点亮了脸庞。
叶晓月没有再多言,只是伸手拿起玄关柜上那串挂着一个小巧贝壳吊坠的钥匙。
驶向海边的汽车在城市与郊野间穿行。江晓璇靠窗坐着,仿佛被窗外的勃勃生机感染,指尖带着孩子气地在蒙着淡淡水汽的车窗玻璃上涂抹,留下一个线条稚拙的贝壳图案。
“唉,”她扭过头,语气带着一丝向往,“要是你家离海边再近点该多好呀,咱们早上就能爬起来看日出了,连车都不用坐这么久。”
“这里……比较安静。”叶晓月轻声回应,握着帆布包带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这栋带着小庭院的别墅是母亲亲自挑选的,远离市中心的喧嚣,庭院里的每一处花草布置,室内的每一件家具摆设,都烙刻着母亲独特而执着的印记。
一下车,带着咸腥湿意的海风扑面而来,瞬间撩起了叶晓月垂落的长发。江晓璇欢呼一声,拉着她的手腕便朝着沙滩奔去。
细软的沙子迅速钻进叶晓月的拖鞋缝隙,带来一阵阵微痒的触感。起初她还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不断涌入的沙粒。
“快看那边!”江晓璇兴奋地指着前方一片被潮水温柔舔舐过的浅滩。海浪退去后,湿润的沙滩表面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晶莹光泽。“退潮了!肯定藏着好多漂亮的小贝壳!”她话音未落,已经敏捷地蹲下身,手指在微凉的沙地里灵巧地刨挖几下,很快便捏起一枚小巧玲珑的淡棕色的海螺,献宝似的递到叶晓月眼前,“看!像不像一个小小的号角?”
叶晓月小心地接过那枚还沾着沙粒和水汽的海螺,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表面冰凉而独特的螺旋纹路。她立刻从肩上的帆布包里取出那个洁净透亮的玻璃罐,将小海螺轻轻放了进去,罐壁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一声轻响。
“别把手弄脏了。”她的目光落在江晓璇沾了些沙子的手指上,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独立包装的湿巾递了过去——这些湿巾连同护手霜,都是她清晨特意装进包里的,海风咸涩,她担心会吹干皮肤。
江晓璇接过湿巾,一边仔细擦拭手指,一边由衷地笑起来,眉眼弯弯:你还是这么细心周到。我妈总唠叨,‘你要是能有叶晓月一半的细致劲儿就好了’!”
叶晓月的耳廓不易察觉地又染上了一层薄红,她也跟着蹲下身,开始专注地在湿润的沙地里探寻。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是昨夜特意剪短的,以防挖沙时不小心刮伤。不一会儿,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光滑的小东西——那是一枚纯净小巧的白色贝壳,边缘均匀地点缀着浅粉色的斑点,宛如不经意间撒落的糖霜。
“这个……好看。”她将贝壳轻轻放在江晓璇摊开的掌心,声音依旧轻柔,但那微微上扬的尾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分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