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每天工作之余,增加两小时学习时间。我会制定学习计划,分科目,分阶段。”
她在“准备”下面画了一条线:
第一阶段(现在到年底):夯实基础。复习初中、高中全部课程。
第二阶段(明年上半年):专题突破。重点攻克数理化难点。
第三阶段(政策宣布后):冲刺备考。
林烨第一个响应:“我负责数学和物理。”
周建国推了推眼镜:“我负责化学。”
王强挠挠头:“我……我基础差,但我可以负责收集资料!”
徐晓兰举手:“我负责语文和政治!我文科好!”
孙小曼也说:“我帮大家整理笔记!”
赵小草怯生生地:“我……我可以帮大家抄题目……”
温卿看着这一张张热切的脸,心里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
在末世,她见过太多绝望,太多自私。
人们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出卖同伴,为了一点药可以互相残杀。
但在这里,这些人,听说有机会改变命运时,第一反应不是独享信息,而是团结起来,互相帮助。
“好。”温卿点头,“但有个条件。”
大家都看着她。
“技术小组的工作不能停。”
温卿说,“农具改良要继续,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实践。理论和实践结合,才能学得更好。”
“明白!”
从那天起,技术小组的工作室晚上总是亮着灯。
白天,大家各司其职——改良农具,测试数据,绘制图纸。
晚上,两张长桌拼在一起,成了学习桌。
煤油灯下,书本摊开,纸张翻动,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沙沙作响。
温卿把大家分成学习小组。
基础好的带基础差的,擅理科的补擅文科的。
她自己则穿梭其间,解答疑难,点拨思路。
林烨讲力学时,会结合犁的设计,讲齿轮传动时,会拿播种机的图纸做例子。
周建国讲化学,就从土壤成分说起,讲氮磷钾对作物的作用。
徐晓兰讲语文,选的都是与农业、科技相关的文章。
学习不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理解这个世界,为了将来能做更多有用的事。
村里人很快发现了这个变化。
“技术小组那些年轻人,晚上都不睡觉了,灯亮到半夜。”
“在学文化呢!听说要考大学!”
“考大学?咱农村人也能考大学?”
“温卿带的头,准没错!”
有些有见识的村民,也开始督促自家孩子学习。
大队部那些温卿买回来的书,借阅的人越来越多。
老林头看了,干脆让温卿在农闲时开个扫盲班,教村里的年轻人认字、算数。
一种向上的气息,在林家村悄悄弥漫。
六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学习结束后,大家都走了,只有温卿和林烨还在整理资料。
林烨忽然问:“你早就知道高考会恢复,是吗?”
温卿没有正面回答:“历史的趋势,看得多了,就能感觉到。”
“你从哪儿看的历史?”林烨看着她,“你才二十岁不到。”
温卿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用眼睛去看。”
林烨没有再问。
他只是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着大家往前走。”
林烨的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牛棚里消沉。如果不是你,孙小曼他们可能还在为回城无望而痛苦。你给了大家希望,还给了大家实现希望的能力。”
温卿收拾书本的手顿了顿。
希望吗?
在末世,希望是最奢侈的东西。
很多人不是死于病毒或饥荒,而是死于绝望。
所以她从不轻易给人希望,因为希望破灭时,会更痛苦。
但在这里,她第一次尝试着,去点燃一些火种。
“不用谢我。”
温卿说,“是他们自己愿意学,愿意努力。”
林烨笑了笑——那是一个很浅,但很真实的笑容:“你总是这样,做了很多,却说得很少。”
窗外,月色正好。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远处是连绵的山峦。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很多问题,但它在向前走,一点点变得更好。
而他们,正站在这个变化的节点上。
温卿合上最后一本书,吹灭了煤油灯。
工作室陷入黑暗,但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银白。
“走吧。”她说,“明天还要继续。”
两人并肩走出工作室,锁上门。
一个往山脚,一个往牛棚。
两条路在月光下延伸,指向不同的方向,但都通往同一个未来。
一个可以通过努力去创造的未来。
温卿走在路上,脚步不疾不徐。
她想,这就是她和末世最大的不同。
在那里,她战斗,是为了生存。
在这里,她努力,是为了生活。
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相信她的人。
夜风拂过,带着田野里青苗的气息。
那是生长的气息,是希望的气息。
温卿深吸一口,继续向前。
七月初,公社的通知下来了。
“红旗公社各大队农具技术革新小组:为提升农业机械化水平,兹定于七月十日至十二日,组织前往县农业机械站参观学习。请各小组选派两名骨干参加。特此通知。”
通知书送到林家村时,技术小组正在讨论中耕机的设计方案。
王强抢过通知,大声念完,工作室里立刻沸腾了。
“县农机站!那可是全县最先进的地方!”
“听说那里有进口的拖拉机!”
“咱们能去吗?能去几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温卿和林烨。
按照通知,只能去两个人,这选择太艰难了。
温卿几乎没有犹豫:“林烨和我去。”
没有人有异议。
林烨是技术核心,温卿是组长,他们去最合适。
但王强还是忍不住问:“温卿姐,你们去了,能学到东西回来教我们吗?”
“能。”温卿的回答简单有力。
出发前一天晚上,孙小曼和徐晓兰连夜给温卿赶制了一件新衬衫——
用陈阿姨带来的布料,浅蓝色,小翻领,袖口还绣了简单的几何花纹。
“温卿姐,去县里要穿得体面些。”
孙小曼把衣服递过来时,眼睛亮晶晶的。
赵小草则用草编了个小挎包,可以装笔记本和笔:“温卿姐,这个给你装东西。”
温卿接过这些心意,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在末世,物资匮乏,大家为了一瓶水都可能翻脸。
但在这里,这些姑娘们愿意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
林烨那边,刘师傅特意让媳妇给他做了双新布鞋:
“牛棚里湿气重,你那双鞋底都薄了。这双厚实,走路舒服。”
老木匠李老栓则塞给他一个木盒,里面装着自制的绘图工具:“县里的机器先进,你好好看,好好记。回来咱们也琢磨琢磨。”
七月十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温卿和林烨就在村口等车了。
公社派来的是一辆破旧的卡车,车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各大队选派的代表。
见温卿和林烨上车,大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毕竟林家村的技术小组在公社已经小有名气,而温卿这个“打死野猪王的女英雄”更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