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学真本事。”
“想让村里人干活轻松点。”
“听说技术小组能去公社学习，我想见见世面。”
“我爹说，跟着温卿姐能干大事。”
温卿把这些答案一份份看完，然后带着去了牛棚。
林烨正在刨一块木板——他在给自己做张新的工作台。
牛棚实在太暗，他想把台面做得倾斜些，让光线更好利用。
见温卿来，他放下刨子，洗了手，接过那叠答卷。
两人就坐在牛棚外的石头上，一份份地看，一份份地讨论。
“王强这个多功能推车，想法很好，但结构太复杂，容易坏。”
林烨指着图纸上那些复杂的连接件。
“简化掉这些，保留核心功能，可以做。”
“李明的雨量计很实用，气象数据对农业生产很重要。”温卿说。
“但他缺乏机械设计的基础，需要有人带。”
“这两个女知青的设计……”
林烨看着孙小曼和徐晓兰的图纸，停顿了一下。
“很细心。她们注意到了女性使用农具的特殊需求，这是很多男性设计者会忽略的点。”
温卿点头：“农村妇女承担了大量农活，但工具都是按男性体格设计的。她们这个方向值得深入。”
最后看到李老栓的答卷时，林烨看了很久。
“这是经验。”他最后说。
“几十年的经验凝结成的想法。这种老匠人的智慧，书本上学不到。”
“但他不识字，也不懂计算。”温卿说。
“可以配个助手。”林烨想了想。
“让李明跟着他。一个出经验，一个出理论，互补。”
夕阳西下时，他们初步拟定了名单。
核心团队十个人：温卿、林烨、王强、李明、孙小曼、徐晓兰、李老栓、铁匠刘师傅、刘师傅的徒弟赵大全。
还有一个叫周建国的返乡高中生——他在县城读过书，数学特别好，答卷上用工整的笔迹推导了一套省力杠杆的计算公式。
第二天，通知贴在了村委会门口。
被选上的人欢天喜地，没选上的难免失落。
但老林头发话了：“这次没选上，不代表以后没机会！技术小组是开放的，只要你有本事，随时可以来试试！”
正式成立大会选在第三天上午，在刚刚收拾出来的仓库举行。
仓库很大，以前堆满了农具，现在腾空了，显得空荡荡的。
赵大刚让人搬来了几张旧桌子拼成工作台，墙上钉了块大木板当公示板。
窗台擦得干净，冬日的阳光照进来，虽然不暖和，但很明亮。
十个人到齐了。
温卿站在工作台前，看着眼前这支参差不齐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知青有村民。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期待，也写着忐忑。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个团队。”
温卿开口，声音不大，但清晰。
“我们的任务很简单：让农活变得轻松一点，让收成变得好一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
“但做起来很难。我们要画很多图，算很多数，做很多实验，失败很多次。可能花了几个月时间，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能用。”
仓库里很安静。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温卿说，“一旦开始，就要坚持到底。”
没有人动。
王强第一个举手：“我不退！再难也比种地轻松！”
大家都笑了，气氛缓和了些。
“好。”温卿点头，“那我说几条规矩。”
她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这里没有知青和村民的区别，没有老师和学生的区别。谁的想法好，就听谁的。”
第二根手指：
“第二，所有设计必须经过实验验证。纸上画得再好，地里不好用，就是失败。”
第三根手指：
“第三，所有成果属于集体。不准争功，不准藏私。”
“能做到吗？”
“能！”洪亮的声音在仓库里回荡。
林烨一直站在窗边，这时才走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叠纸，给每人发了一张。
“这是小组的第一个项目。”他说，“坡地播种机。”
纸上画着初步的构思图。
针对坡地作业的特殊问题——机器打滑、播种不均匀、操作费力——图纸上提出了几个解决方案。
可调节的抓地轮、自适应水平的排种器、省力传动机构……
“问题很多。”林烨说，“需要大家集思广益。”
接下来的一整天，仓库里充满了讨论声。
李老栓指着抓地轮的设计：
“这个轮子边缘的齿太浅，坡陡了肯定抓不住。要加深，而且要做成活动的，不同坡度调不同角度。”
刘师傅摸着下巴看传动机构：
“这些齿轮太小，受力大了容易打齿。要加大，或者换成链条传动。”
周建国拿着计算尺，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按照这个坡度计算，操作者需要付出的力是……嗯，太大了，普通人推不动。需要再加一组省力杠杆。”
孙小曼和徐晓兰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女性推这个会不会太费力？手柄能不能调节高度？不同身高的人用起来不一样。”
王强和李明蹲在地上，用木棍和石块摆弄着模型，试图模拟机器在坡上的运动轨迹。
温卿和林烨穿梭在人群中，听着每个人的意见，在图纸上做着标记。
中午，赵小草送来一锅红薯粥，大家就围着工作台，边吃边继续讨论。
红薯粥很烫，在寒冷的仓库里冒着白气，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那一刻，温卿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起末世里那些科研团队——也是这么一群人，围在一起，为了解决一个难题绞尽脑汁。
不同的是，那时的讨论总是笼罩着绝望的阴影，因为人类的敌人是看不见的病毒和日益恶劣的环境。
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土地，是种子，是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的可能性。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摊满图纸的工作台上，照在那些沾了泥土和铅笔灰的手上，照在一张张专注的脸上。
“温卿姐，”徐晓兰忽然问，“你说咱们真能做出来吗？”
温卿看向窗外。
远处的山坡上，还有村民在用最原始的方式劳作——弯腰，点种，覆土，周而复始。
“必须做出来。”她说。
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表扬。
只是因为，那些在土地上劳作的人，应该拥有更好的工具。
只是因为，知识和技术，应该用在让生活变好的地方。
下午，讨论继续。
初步设计方案修改了三稿，问题清单写了满满两页纸。
每个人领到了自己的任务：
李老栓和刘师傅负责制作原型机的主要部件。
周建国负责计算和绘图。
王强李明负责收集坡地土壤数据。
孙小曼徐晓兰负责调研不同性别、年龄使用者的需求……
温卿和林烨负责总体协调和关键技术攻关。